聽到他靠近的聲音,茉莉立馬像鴕鳥一般再次将臉埋進了抱枕裡。
“衣服我放這了,你先換上試試,不合适告訴我。我讓餐廳準備了你愛吃的早飯,一會送過來……你昨晚落下的東西,我都整理好了,在浴室裡。”
沢田綱吉絮絮叨叨的叮囑着,茉莉很想像以前那樣,擡起頭來抱怨一句「啰嗦死了,我知道啦!」,但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把自己的臉擡起來。
她什麼都沒說。
等到那個讨厭的家夥走了以後,茉莉才怔怔擡起頭來。
口袋裡有一套内衣,還有一條淡綠色的長裙。
剪裁高級又大方,布料柔軟舒适,仿佛量身定做一般,穿上身非常合适。
茉莉看着鏡中的自己,垂下眼,神色怔怔。
他讓下屬帶女性的新衣服過來,他的下屬一定以為這是給他未婚妻的吧?
連尺碼都不用問,就能挑到這麼合身的衣服……他的未婚妻,和她的身材這麼像嗎?
難怪昨天晚上能說出把她當做别人這種話來。
不過,她也當場反擊了回去,讓他以為自己把他也當做了别人。
雖然其實并沒有那個人,但茉莉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她沒有輸。
受傷的腳踝很痛,茉莉扶着牆壁和家具,一瘸一拐,艱難走進浴室。
看到浴室最裡面的白色浴缸時,茉莉仿佛被燙到一般,飛快收回視線。
這個地方喚起了她昨晚不堪的回憶,茉莉隻想趕緊找到自己的東西,然後離開這裡。
她在洗手台上找到了自己的手包。
手包敞開着,她的随身物品散落在外,被人整理好後整整齊齊放在桌面上:手機、紙巾、發繩,還有一個破舊的棕色禦守。
茉莉呼吸一窒。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看到那個禦守的一瞬間,大片大片的記憶如同白鴿飛來。
這是十年前的他送她的新年禮物。
寓意平安,是他們一起去神社做新年參拜時,他特地求來的禦守。
記憶裡的神社是模糊的,雪地是模糊的,風景是模糊的,甚至連她自己都是模糊的。
但記憶畫面中的那個少年,卻清晰無比。
他身穿灰色和服,脖子上系着一條針腳歪歪扭扭的圍巾,蓬松的棕色頭發因為出門太匆忙而亂糟糟的。
可每次與她對視之時,少年那雙暖棕的眼眸都會随之點亮,仿佛閃爍着點點星光,臉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害羞的笑容。
“茉莉,這個禦守送給你,希望你能夠一直平平安安的。”陪在我身邊。
銀發少女接過禦守,氣鼓鼓的瞪他。
“拜托,你知道我為了給你織圍巾浪費了多長時間嗎?你就送我這個五分鐘就求來的東西?”
棕發少年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可是茉莉,你知道的,我手工不好。”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你要是不喜歡,那先還給我,之後我再給你準備一個别的禮物……”
“好了,不要表現得像我在欺負你一樣!”
少女将禦守攥在手心,别過視線,不自然道:“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送都送了,本小姐就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看到少年立馬露出傻笑,她又連忙澄清:“你記住了,我是因為同情你才收下這個禮物的,才不是因為喜歡,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嗯嗯,我知道的!”
少年眉眼彎彎:“謝謝你,茉莉。”
記憶中的最後一個畫面,定格在少年注視着她的溫柔目光中。
“……”
“…………”
開什麼玩笑。
開什麼玩笑!
禦守應該在包裡才對。
她一直把它放在包的最内側口袋,用拉鍊拉好,是因為昨天參加晚宴,換了個和禮服搭配的手包,她才胡亂的将最重要的東西都放進了這個新的手包。
所以,他絕對看到了吧?
看到十年前随手送出的禮物,竟然被她小心翼翼的随身攜帶了這麼多年,他肯定都要爽死了吧?
這樣一來,不就搞得好像,她徹底輸掉了一樣嗎?
洗手台前,茉莉握着那個破舊的禦守,渾身顫抖,胸口酸澀到快要爆炸。
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從眼眶抑制不住的湧出,模糊了她的記憶,也模糊了她的視線。
啪嗒,啪嗒。
滴落在禦守、手指,和洗手台上。
“茉莉,你好了嗎?”
門外傳來青年的呼喚聲。
“我把早飯端來了,你出來吃點東西吧。”
無人回應。
沢田綱吉推開側廳的大門,環顧四周,臉色漸沉。
沒人。
側廳裡沒人,房間裡也沒人。
沢田綱吉推開虛掩的浴室門。
浴室的窗戶開着。
洗手台上屬于她的東西已經消失了。
隻剩下一個被水漬浸濕的棕色禦守,以及被禦守壓在下面的紙條。
紙條上寫着:
——我不要了,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