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菲尼克斯家族的路上,茉莉發起了高燒。
在來到意大利之前,她連續加了好幾天班,又被那個惡心的上司折磨,已經做好了和他同歸于盡的準備。
死亡威脅解除之後,茉莉并沒有得到良好的休息,而是趕往意大利,馬不停蹄的參加了彭格列首領的生日宴會。
再然後……發生的事情她已經不願再回想,總之,在坐上離開彭格列的車之後,所有強壓着的痛苦和疲憊如同潮水般溢出,茉莉雙眼緊閉,唇色慘白如紙。
身體發冷,胸口惡心,頭暈目眩,她應該就是發燒了。
茉莉硬撐着,沒說一句話。
不到兩小時的車程之後,昏昏沉沉的茉莉被威廉管家輕聲叫醒。
他們已經駕車回到了菲尼克斯家族。
菲尼克斯家族曾經是意大利貴族,就算現在落魄,家族裡剩下的人不多,但也有相當大的體量。
這是她做家族首領的第一天,必須要給成員們樹立好威信。
首領剛上任就生病暈倒,家族成員們肯定會看不起她,覺得她身體孱弱,好欺負。
所以,茉莉雖然頭很痛,很渴,渾身發冷,唇色慘白,而且腳腕還受傷了,但她仍舊強撐着身體,拒絕了威廉管家的攙扶,拒絕了繼續乘坐輪椅。
她面無表情下車,從别墅門口走進了别墅大廳,坐在主位上,看威廉管家召集莊園内的手下們,給他們開了個小會。
主要目的是為了介紹她的身份,讓她和手下們先認識一下。
這對茉莉來說不算什麼。
畢竟,以前在公司當社畜時,生病還要堅持上班的情況比比皆是。
她又不是以前那個生病就會哭泣的小孩子了。
開完會,勉強吃了點午飯,茉莉表示自己需要休息。
威廉管家隻知道她崴腳的事,不知道她在發燒,叫來醫生為茉莉看腳腕處的傷。
茉莉拒絕了,隻接受了醫生給的藥膏,然後就借口要睡午覺,回自己的卧房休息,還特地屏退了女仆。
畢竟,一直闆着臉不說話還可以用脾氣不好來解釋,要是醫生看完病,或是女仆貼身照顧,她生病的消息就會像鴿群出籠一般飛向整個莊園。
所有人都會知道她生病和受傷的事,不由自主的對這個新任首領産生輕視心理。
沒有人會心疼她,在黑手黨的世界裡,弱是原罪。
威廉管家為她準備的卧房很大,茉莉卻根本沒精力觀賞,她一頭栽倒在柔軟的大床上,暈過去了十幾分鐘,然後又突然驚醒,去浴室用熱毛巾擦幹身上的汗,換上絲綢睡裙,給腳腕抹上藥膏,然後這才鑽進被窩,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天都快黑了,茉莉突然聽到敲門聲,是女仆的聲音。
女仆在門外轉達威廉管家的話,聲音比起最開始恭敬了許多。
“大小姐,彭格列首領為慶賀您繼承家族,特地帶了禮物前來拜訪,威廉管家詢問您是否需要見他一面。”
“……”
門内遲遲沒有傳來回答。
怎麼可能不見呢?那可是彭格列首領啊!女仆在門外等待回應時,忍不住在心裡如此腹诽。
她甚至覺得威廉管家讓她詢問這句話,簡直是多此一舉。
菲尼克斯家族雖然是意大利的老牌家族,但是和彭格列比起來,就像是螞蟻和大象一樣的區别。
彭格列首領如果是那種暴君,一隻手就能按死菲尼克斯家族。
但這位十代首領繼位彭格列家族後,家族行事風格一直很溫和,對他們這種聽話的聯盟家族也很包容,菲尼克斯家族算是在彭格列的保護下,才能夠在前首領身體身體不适、去世後撐到現在。
而且,哪怕是前首領在位的時候,彭格列首領也隻來過菲尼克斯家族一次,還是前首領病危的時候,作為遺囑見證人過來的。
女仆覺得,彭格列首領這種身份,都不一定會參加自家大小姐的繼承儀式,更何況繼承儀式還沒開始,大小姐今天才正式到達莊園呢,彭格列首領竟然連拜帖都沒遞就來了!
而且,現在已經是黃昏了啊!哪有天都快黑了才去别人家拜訪的?
女仆覺得這中間一定有什麼情況!
難道是前首領的遺囑出了什麼問題?
女仆在心裡胡亂猜測時,門内傳來自家大小姐惱怒而沙啞的聲音:
“不見!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
女仆深深的震撼了。
大小姐昨天不是去參加了彭格列首領的生日宴會嗎?按理來說不應該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才對,怎麼會用這種态度對待對方啊?
女仆遲疑道:“大小姐,您确定嗎……”
“我确定,你把原話轉達給那個混蛋就行,還有,我倒時差,别來煩我。”
拼盡全力,對前來傳話的女仆說出這些話之後,茉莉再次脫力倒在了床上。
頭好暈,好痛,胸口也痛,呼吸都痛。
都怪那個混蛋,完全莫名其妙,追到菲尼克斯家族來是想做什麼?專門來看她的笑話嗎?
都怪他……
不然,她怎麼會又想流淚了呢……
明明床很大,很柔軟,被子也很厚。
可茉莉還是覺得冷。
而且好孤獨。
茉莉在被窩裡蜷縮成一團,緊緊抱着雙臂,卻怎麼都抑制不住顫抖。
肯定是發燒把腦子給燒壞了。
要不然,她怎麼會懷念他的懷抱?
懷念擁抱時的灼熱溫度,懷念他有力的心跳聲和低低的喘息聲,懷念呼吸間讓她頭暈目眩、飄飄欲仙的屬于他的氣味。
那個時候,和他肌膚相親、緊緊擁抱的時候,感覺空洞洞的胸口,被填滿了。
讓人滿足到想要落淚。
茉莉眼角濕潤,抱着自己的雙手漸漸收緊。
他把她填滿後又抽離,似乎将原本屬于她的某一部分也一并帶走了。
她胸口的空洞因他而擴大,就像漏風的窗戶一般,隻是呼吸都讓她疼痛。
雖然在他面前說出了那些絕情的、仿佛勝利者一般的話語。
但隻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輸得有多麼徹底。
眼角噙着溫熱的眼淚,懷念着從來不屬于她的溫度和懷抱,茉莉的視野漸漸模糊。
她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十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