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希買東西可比班森講究多了,她讓店主把所有款式的圍裙拿出來,從布料挑到款式,從款式挑到針腳,全方位對比了價格和質量,眼光毒辣地挑中了性價比最高的一條——帶着花邊褶皺的白圍裙,特别适合年紀不大的女孩穿。
接着,她又用同樣挑剔的目光選了一條漂亮的紅發帶,一個孩子們上學必背的小挎包,一支蘸水筆,一瓶墨水,一個筆記本(班森忍不住提醒她莫莉還沒到用這些的年紀,瑪希讓他少管閑事),從雜貨鋪出來,還去鞋店買了一雙結實耐磨的小皮靴。
最後,看着自己買的那一大堆東西,瑪希自己都有些傻眼。
班森忍俊不禁:“好太太,我猜你不會想扛着大包小包走回去?”
好在鎮上可以租馬車,班森去租了一輛。
趕車的是鎮上的一個年輕小夥子,技術還算不錯。
嗒嗒的馬蹄聲響在黃昏的小徑上,夕陽柔和微暖,晚風送來花和草的芳香,地裡耕作的農民陸陸續續回家,遠處傳來孩子的歡笑和汪汪的狗叫,馬車上的威爾遜夫婦深情地注視着這片土地,他們從出生起就住在這裡。
當馬車到達“漂亮的房子”,聽到動靜的大黑馬從馬廄中探出頭,冷冷地注視着勾搭了一匹小野馬的夫婦,又狠狠瞪了不知廉恥的小野馬一眼,用響鼻和嘶鳴警告它趕緊滾蛋。
莫莉從屋子裡跑出來,看到威爾遜夫婦,主動上前幫忙卸貨,并小聲問道:“該把這些東西放到哪兒?”
“放到你的房間。”瑪希繃着臉說,“它們都是你的。”
莫莉愣了愣,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班森眨了眨眼,告訴莫莉:“這些全是瑪希特地給你買的,她耐心挑選了很長時間。”
瑪希嚴謹地指明:“并不‘全是’,那罐糖就不是。”
莫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眼中滿是茫然。
班森攤開手,無可奈何道:“威爾遜太太,你就非得拆穿我嗎?看看你買的那一堆東西:可愛的圍裙,漂亮的發帶,山羊皮的小靴子,還有結實的小挎包、蘸水筆……相比起來,我那一小罐糖顯得多麼的可憐,好像我是個什麼吝啬鬼似的。
“莫莉,你不會把我當成那種摳門的先生吧?我得向你解釋一下,其實我并不摳門,一切全怪瑪希買的太多,導緻對比結果有點兒慘烈。”
莫莉呆呆搖頭。
過了好幾秒鐘,她的小腦瓜才處理好眼前的信息。
這孩子神情肅然,像個大人一樣正正經經緻謝:“謝謝您,班森,從來沒有人送過我糖果。”
她也沒忘了瑪希,同樣認真道謝,并且還有點兒不安:“這麼多東西一定花了很多錢。”
瑪希表情有點不太自然,闆着臉(事實上她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闆着臉),笨拙地解釋:“既然你已經是這個家的成員,照顧好你是我們應盡的責任——這也是因為你足夠乖巧,今天早上那些家務活都幹得不錯,所以我願意獎勵你——記住,要做個好孩子,不要調皮搗蛋,也不要老是闖禍。”
莫莉嚴肅點頭,承諾道:“我很乖,不闖禍。”
晚上,莫莉躺在床上,身下是潔白平整的床單,身上蓋着蓬松柔軟的被子,窗外的薔薇花将自己的影子印在窗簾上,月光從邊邊角角擠進來,同她挨在一起。
她出神地注視窗簾上那支薔薇花的影子,想着傍晚發生的事,忽然意識到瑪希似乎并不讨厭她。
要是讨厭她的話,壓根兒犯不着給她買那麼多東西呀。
她不讨厭我,我也不讨厭她。莫莉在心裡想到。
殘留的芥蒂不知不覺散去,她迷迷糊糊陷入夢鄉,睡了個好覺。
晨光爛漫,紅日光明,整個世界充滿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莫莉在鳥兒的鳴唱中醒來,她跳下床,拉開窗簾,深吸了一口窗外的空氣。
清晨是一天中最好的時光,連空氣也是那麼的清新可愛,莫莉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被淨化了一遍。
視線穿過花園,白色栅欄外的那片草地上,瑪希正在和雇工談話。
威爾遜家一共有20英畝的果園,其中大部分是蘋果樹,每到蘋果生長的季節,就需要雇傭工人,摘掉新梢頂端的幼嫩部分。
瑪希雇傭了一些村裡的年輕小夥子來幹這件事,在一幫十幾二十歲的小夥子當中,個頭最矮的男孩格外顯眼。
那男孩戴着一頂草帽,身上穿着便于幹活的衣服,滿臉的痛不欲生,虛弱得好像要死掉了(他自己這麼認為)。
或許是莫莉的目光太過明顯,男孩子擡起頭,兩個孩子的目光隔空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