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也沒有誰規定一輩子就非得結婚生子。如果她沒有遇上東華,她大概也會做個一輩子逍遙自在的女君,并不覺得有找一個王夫的必要。
在他就更是如此了。如果他橫豎不會對誰動心,那麼三生石上有沒有名字,對他來說實在也沒什麼區别。反倒是沒了那個,他就少了一個弱點。
“那時候我并不知道,這個決定,會在幾十萬年之後傷到你。”
讓她不惜承受斷尾之痛,也要試圖替他挽回。
讓她為一個注定不可得的緣分而不計一切代價的付出。
“九兒,我也會憶起,我們那個在三生石上做不得數的拜堂禮。”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私語,“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會對着這場婚儀觸景傷情……”
他也會想起他們那個現說現辦因陋就簡的拜堂禮。
想起他與她的曾經,以及,前途未蔔的以後。
她曾經也為他穿過嫁衣。
他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見她為他穿嫁衣。
“九兒……”他的語聲放得極低極低,幾乎就隻剩擦過她耳廓的氣息聲,“我想你了。你願意見我了麼?”
鳳九狠命地搖頭,堅決不讓自己心軟,先開出條件:“除非你答應我,你再也不會那麼做了。”
絕不會,再刻去三生石上自己的名字。
“我答應你,我再也不會那麼做了。”
我絕不會再傷你。
微風拂過。
誅仙台的月色大概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就從未如此溫柔過。
四目再次相對。
東華長松一口氣。
不過是這一日少了她的目光而已……
“所以,現在這石頭上是有帝君的名字,是嗎?”
“嗯。”東華點頭。
鳳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三生石,又飛快地縮了回來。就像她當初第一次到太晨宮的寝殿一樣,滿懷着敬畏,又滿懷着愛慕,都有些不知該如何自處。
“你想看看我的名字麼?”東華問。
她搖頭。
又忽然想起來,扭頭問道:“是誰的名字在你旁邊?”
東華微笑,道:“你可以自己看。”
她再次搖頭,道:“隻要你的名字還在這上頭,就好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
東華一笑,也并不再勉強要她去看。
就算沒有父神最後那一問,他也從未擔心過此事。
他這一生,與他人的緣分都淡薄得很。
生來便無父母親緣,亦無兄弟姐妹親族。
些須幾個友人臣屬,滄海桑田之後,便半是零落,半是疏隔,到最後,一十三天上終究隻剩了他孤家寡人一個。
情愛之心,他更是從始至終隻為一人動過。
他若仍舊名留三生石上,他的名字旁邊除了白鳳九,又怎會再有别人的名字?
便是天命如何無常,也總得有個因果。
隻是有些“因”,來得未免太莫名其妙了些。
東華勒缰陣前,面無表情地看着對面的慶姜。
和他身後的五十萬魔軍大陣。
父神嫡子大婚,按規矩喜宴要辦足百日。因此,昆侖虛還在喜事期間,新婚的小兩口也正在蜜裡調油如膠似漆的當頭,稷澤之上慶姜已經開始增兵。
形勢立刻就緊張起來。
倒也并不怎麼出乎意外。
居然讓她安安穩穩和天族聯了姻,在婚儀完成之前居然都沒給她搗亂,少绾都開始疑心:莫非慶姜已經改邪歸正了?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少绾太清楚慶姜的野心。所以她更加擔心:慶姜一直按兵不動,不知背後在偷偷謀劃什麼。
如今知他陳兵稷澤,少绾反倒松了一口氣。并第一時間表示:祖宗要參戰!
按說,她和墨淵才剛成婚,沒有将人從洞房直接叫上戰場的道理。天軍還不至于這麼缺人手。
然而,這缺不缺人手也是相對而言。畢竟,對面叫陣的可是慶姜。這天下能與慶姜對陣的又有幾個?何況,以少绾的性子,就是個有架就不能不打的——墨淵暗暗懷疑後者才是更重要的那個原因,但他當然很明智地對此三緘其口。
于是,昆侖虛的紅燭還未撤下,新人就已披甲上陣出征。
新郎和新娘一起。
于是此刻,東華、墨淵、少绾、折顔,四軍主帥各領麾下諸将,嚴陣以待。
與慶姜魔軍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