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個話題也就到此為止,兩人默契地同時将它放過了。
鳳九将另一個話題提起來:“無臯戰?”鳳九擡了擡下巴示意了一下桌上的戰圖。
隔着書桌還有些距離,鳳九本應還看不清那張戰圖。不過,她也不需看清才能下定論。
東華剛松開的眉心又緩緩再度蹙緊——他并沒有意識到,直到她伸出手指将那折痕撫平。
“我早先确實生氣來着。帝君可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她問。
東華沒有回答。
他當然知道。他知道,才不回答。
鳳九一伸手,那枚玉玲珑再次出現,懸停在空中。“我怎麼也打不開第八層。”
東華看了看那玉玲珑,道:“也許,你隻是需要再多點時間練習?”
“東華!”鳳九說,又有了要生氣的征兆。
他的禁制照理當是對她無效的。
但是,如果他有意要專給她設下的禁制就不一樣了。
“你就是在氣這個?”他問。
“我在氣的是,帝君你騙我,你根本就沒有别的法子。”
東華垂着目光,似乎是在想着要怎麼回答她。
鳳九卻完全沒有在等他的回答,徑直道:“這不是什麼精妙的功法,我這麼個不學無術的都能這麼快練到第七層。換了别人自然也能習得。但是,”她伸出左手,無名指上是那枚琉璃戒——東華帝君的半心所鑄,戴上它,讓她能出入他的結界如同無物,“這還需要有人能出入你設下的陣法結界。”
這不是個特别難得出的結論。東華看起來對她得出這個結論也絲毫沒有吃驚。但他似乎仍舊沒有想出法子怎麼應對她。
鳳九眯起了眼睛:“你絕不會想把這枚戒指從我手上取下來,再給别人戴,對吧?”鳳九盯着他,大有“你要是敢點頭,我就跟你一刀兩斷!”的架勢。
東華一時更是無法接話。
鳳九放軟了語氣,幾乎是在乞求了:“東華,我有你的戒指護着——我有你護着……”天!她簡直覺得當年她求他給他們倆的感情一點機會的時候,都沒這麼誠懇。這人怎麼能這麼頑固!
這人一向這麼頑固。
他握了她的左手,摩挲着她戴着戒指的指節,道:“這戒指,我當初留給你,是希望在你渡升上神的劫數時,能替你擋一劫。而不是為了讓你替我擋劫的。”
“我就隻是去替他們挪個地方,并不是要去和誰打一場,并沒有危險。”她争辯。
他搖頭。“你知道那不是真的。你在離雷陣中,誰都沒有辦法保證你沒有危險。”
鳳九簡直又要跳腳。“我發誓,我會小心,避開所有的危險,行嗎?”
東華仍舊搖頭。堅決地搖頭。“你不明白。”
“那就讓我明白!”鳳九真的有些上火了。要知道,她的性子可是頂頂好的。
東華看着那雙如同有靈魂之焰在其中燃燒着的眸子,一瞬失神。忽然道:“沒有你,剩下的路,我不可能一個人走完。”
鳳九眨了眨眼睛。這顯然是她沒有料到的回答。
“我絕對做不到。我已經不記得上一次我是怎麼做到的了。但這一次,如果沒有你,我做不到的。”
好像隻要開了口,東華便發現,剩下的話也就不難說出來了。
“如果你有任何差池,如果我讓你發生了任何差池……這個劫境,絕不可能會繼續存在。
“而我甚至都不敢保證,這會不會影響到這個劫境之外。”
比如,如果他沖出了這個劫境,卻是以入魔之身。
或者,如果他毀了這個劫境,也連帶毀了劫境之外的那個天地。
“東華……”鳳九讷然。
東華卻忽然閉了嘴。
這顯然不是什麼危言聳聽的話,他也不是要以此來要挾她。他的神色間甚至罕見地帶着一點不确定的悔意——他也許不該說出這些話。
這不是他該說的話。尤其父神羽化在即,他即将接下帝君之位,這實在不是他應該說的話。
他在她面前,再一次剖開了自己。
他擡手揉着額頭,仿佛要減輕突然襲擊那裡的某種疼痛。
“風九,你在我這裡的分量,可能比你知道的要再重些。甚至,可能,比我知道的也要再重些。”
鳳九好一會兒答不出話來。半晌,才回過神兒,輕輕靠近過去,拿下他的手,雙手捧住他的臉,看着他的眼睛,道:“帝君,我跟着帝君闖進這個劫境來,就是為了陪帝君一直走到底的。走到……”她微笑,“至少,走到我們都走出去。不是為了陪帝君到半路,就把帝君丢在這裡的。我保證,我會小心,我會很小心。我會記得,絕對不會丢下你。”
她的語聲柔而暖,天溫泉水一樣流過他的神經,撫慰了那種刀鋒劃過一般冰冷而灼燒的疼痛。
他又要投降了。
“你讓我再想想。”
鳳九不逼他,點頭:“你想想。再想想。”她換了較為輕快的語氣,再接再厲,“要知道,那之後的地形,也隻有你我能知道。”
但這個東華能反駁。“我可以把這幅地圖交給其他人。”你總不能為這個跟我一刀兩斷吧?
“萬年後的地圖?你要怎麼跟其他人解釋?”她歎氣,按着他在桌邊坐下,替他按揉着太陽穴。
東華堅持皺着眉,半晌,道:“你在軍營裡都能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