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受了赤金之血獻祭,再次認了主。
日月複輝,天地晏甯。
青鳥飛至。
那隻青鳥從雲端緩緩地落下,穩穩地停在祭壇正東的旗幡頂上,收了翎羽,方才開口,吐人言,為“少陽”二字。
史尹執筆書冊,定帝号“東華紫府少陽君”。
青鳥飛去。
群臣斂衽,待正式行叩拜之禮。被東華擡手止住。
東華取了祭酒,西向遙揖。
以祭父神。
“父神是他們天族的神,為什麼魔君還要祭他?”
慶姜也在祭父神。
他看着酒液慢慢滲入那一抔祭土,肅然應道:
“父神也是吾等的造物之神,豈可不敬?”
“父神以身應劫,萬靈同悲,六合動蕩。天地不可無主。自此刻起,東華忝居天地主位,與諸君共平天下。待他日四海複甯,天地一清,東華自會退位讓賢。然天地間有一處不甯,本帝君便一日不休戰。”
“末将願追随帝君!”天軍山呼響應,聲動霄漢。
自此,東華即天地共主之位,并定下“以殺止殺,以戰止戰”之策。
慶姜恭恭敬敬地灑了酒,完了祭奠之禮,然後轉頭,對着他麾下魔軍露出他那個慣常的溫文的微笑,道:“天族高高在上多少年了,也到了該我們魔族興盛之時。”雙目一凜,笑意盡斂。“父神已隕;從今而後,天族與魔族,誰掌天地,便各憑本事。諸将可願随本君一争?”
“末将願追随魔君!”
“魔族當興!”
轟轟烈烈的神魔大戰,自此,方正式開場。
無臯之戰為首戰。
此戰隻能用“慘烈”一詞來形容。
敗是慘敗;勝,也是慘勝。
當離雷之陣裡的萬鈞雷霆散去,焚原烈火漸熄,連玉玲珑裡那位娘娘都一改事不關己吾于這天地隻是過客的态度,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略有了點悲天憫人的意思。
鳳九一直勉力維持着結界,還一直不由自主地擔着心,已經緊張得快要脫力。
一時收了功,就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
“姐姐!”阿喬就在她身後,趕緊将她接住,
阿喬這一聲姐姐,鳳九真是受用得很,瞬間找回了力氣,站了站穩。
“娘娘可知道這一戰結果如何了?”她還是忍不住問向玉玲珑。
玉玲珑裡“哼”了一聲,道:“這手段,夠淩厲的!他今日是勝了。隻是今日這因,必成來日之果,怕是日後有得他受!”
那個,鳳九其實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從她在鎖妖塔裡看見他那绯紅的仙澤起,心裡就隐隐約約是有些明白的。
可是,這是他的選擇。
為這四海八荒的清平,他選擇以己之一身來承擔這洪荒亂世的無數殺孽。
重來一次,重來多少次,他都不會改變這個選擇。
這是東華帝君的選擇。
是那個自稱“沒有七情六欲、不識紅塵為何物”的東華紫府少陽君的選擇。
他當初拒絕她拒絕得那麼聲色俱厲,都快要用吼的了。
她險些以為他動了真怒。
可她知道,不,就連素錦都知道,東華帝君真正動怒的時候,可不用高聲兒。
所以,如今她想來,總覺得那時候帝君說那些話,多少透着點,嗯,色厲内荏的意思。
那一連串兒乍聽來是對着她的指責質問,仔細想來更像是一連串兒對着他自己的自我否定。
他并不喜歡那“來日之果”。
他知道代價。可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因為他是東華帝君。
因為他是天地共主,他擔着四海八荒,他别無選擇。
鳳九輕輕一笑。她思慕的,她一心不回地思慕的,就是那樣的一個人了。
他當年的那一問,她現在,能答他了。
他有他絕不會改變的選擇,無論代價如何。
她也有她的。
玉玲珑裡又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這次,悲憫之意倒像是更真了一些。
“死心眼兒!”那位娘娘說,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鳳九裝作沒聽到似的岔開話題,道:“娘娘接下來作何打算?”
“本宮需要閉關一段時間。小狐狸,塗山欠你一個人情,本宮記下了。但這回,塗山就不邀你做客了。”她語帶遺憾,“原本你去也無妨,隻不過……”
鳳九覺得手上掠過兩道視線。那裡帶着那枚戒指。剛剛她還借了戒指的力量結界,不可能指望瞞過這位修為功深的娘娘去。
“你這一去,如今這位天地新主必是要跟去的。塗山一族未到出世之時,仍需隐于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