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次誇他的聲音還算不錯,像是嚼山裡剛冒尖的竹筍,脆生生的。
于是總也耷拉的眼睫難得往上擡了一擡……
微醺的七畝眼睛都亮了。
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能瞎整不是?
這牛過來相看也就算了,怎麼還拉了個人!
沒聽說過人牛殊途?
雲杳胸前那朵掉了色的素布繡球,竟紮得七畝牛眼锃亮。
小竹筍湊上前來,暫時還沒上手摸,“我剛才幫你看了一路,有隻花白色的母牛還挺好看的,不過,想來你也未必相得中。”
真是顆自來熟的小竹筍。
“杳哥兒,你怎麼也跑這兒來了。”
銀花嬸一大早就備好了飯菜,忍着沒來看七畝的熱鬧,就為了等今日就嫁進自家門的雲杳。
雲杳是他花了一兩半銀子替亡子娶回來的夫郎。
家裡那兩畝六的地還一個癡傻兒子,等她入土後總要有人照料,這才聽老姐妹介紹,找到了勤快能持家的雲杳。
雲杳還一臉雀躍:“娘,咱晚點兒回去的,我想看看七畝會不會選上媳婦。”
打從第一眼見到雲杳,銀花嬸就喜歡得不行,說話時也是一臉寵溺:“咋這孩子氣 ,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抓緊回家,要不肉涼了。”
銀花嬸和雲杳還在拉扯,七畝吐出一口粗氣,緩緩起身,脖頸上的那串銅錢也因此發出沉悶的聲響。
躺半天,他的腿都躺麻了。
原來小竹筍是早幾年就陣亡的林廣安的夫郎啊!
七畝又瞅了小竹筍一眼,心裡有些想不通,銀花嬸明擺着就是花錢買他來做牛馬的,這小竹筍不僅沒苦大仇深,反而像是真嫁了好人家那樣快活,甚至還忙裡偷閑看上自己的熱鬧了。
活脫脫一個缺心眼的。
“娘,讓我看看呗,七畝被傳得可神了,我稀奇得很!”
一旁的人聽了他倆的對話,也被逗笑,打趣道:“也就咱七畝有這面子,讓剛進門的夫郎家都不想回。”
“銀花嬸,我看你還是随了他吧,肉涼了回個鍋不是更香。”
銀花嬸笑笑地瞪了那些人一眼,轉而對雲杳說:“成,娘跟你一起看。”
大家同樣目光灼灼地等着七畝藥效發作.
七畝甩了甩牛尾,傲慢的擡起牛顱。
今天這熱鬧,這些人注定是看不着的。
他一頭耕地牛而已,雖說一夜能耕七畝地,可從沒想過耕這一群擁有二十幾頭牛的後宮。
前些天他就聽見拐子爺和雲村那老獸醫私下使壞,為了收自己那兩吊子“種子”錢,竟然往醪糟裡下污糟玩意。
醪糟可是稀罕東西,人都舍不得吃的竟一氣給了裝了五斤,七畝好這一口,卻又不想着了拐子爺的道,于是夜裡沒睡,跑山裡啃飽了醒藥草。
不過七畝也不是那不知情識趣的牛,大家既都來了,總得整出點動靜不是。
隻不過衆人那如炬的目光總也盯着他某個地方看,真的就挺蛋疼的。
“喲,來了來了,這是藥效起來了。”
拐子爺緊忙湊上前去,提醒說話的那人,“小點兒聲,說了能聽懂人話。”
那人隻當拐子爺魔怔,笑話道:“聽懂了又怎樣,藥總是吃了的,我不信他還能吐出來。”
拐子爺一臉無可救藥的看了那人一眼,“你且等着吧!”
“我自然等着看,大老遠過來的,七畝要不展示一下雄風,哪對得起我們。”
要說這是世風日下呢還是閑得沒地種了,這麼些人,撂了一天的活兒,就為了看牛配種。
好吧,七畝承認自己是一頭已經上了林村族譜的牛,但他卻是個心無旁骛隻想耕好每一畝地的牛,這些年的童子身,豈是雙份藥能破的。
他走到不信邪的那個人跟前,湊近了他牽着的那頭花白色母牛。
兩頭牛站一塊,體型差立刻顯現出來,那頭花白母牛整整比七畝矮了半個頭,完全就像還沒下過地的小牛犢子。
七畝半瞌的眼看向比自己矮了半截的花白母牛,黢黑的眸子淩厲而傲慢。
花白牛四隻蹄子下意識的往主人身邊靠了靠,牛眼全然不敢與七畝對視。
“喲,害羞了害羞了,萬老八,你家這牛怕是剛出閨閣的吧!”
“眼看着七畝兩眼泛桃花,這是就相中了?”
雲杳歪着腦袋看向七畝的眼睛,半晌後會然一笑:“什麼桃花啊,七畝這是在瞪它呢!”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
“去去去,跟你娘回家去。”
“就是就是,當真你能聽懂牛說話呢!”
衆人你一眼我一語,愣是聽不進雲杳的話,唯有拐子爺意味深長的看着雲杳,點了點頭。
那頭正聊得熱鬧,這頭七畝牛尾也甩得起勁,然後一尾巴直接掃到了萬老八的臉上。
“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