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昨兒去的時候他們正耕着地。”
“耕到第幾壟了?”
翠喜仔細回想,“第十一二壟吧,反正沒耕到一半。”
栓子爺聽到答案後,即刻神情淩厲的看向萬無量。
他發問道:“有半個時辰,七畝少說能耕下八壟地,我走時已經耕了七壟,足足少了一半,那一半的時間裡,你在對七畝做什麼?”
看神情,萬無量對準嶽丈記的細枝末節感到震驚,慌不擇路下,也隻能繼續僞辯,“我,我跟七畝歇了會兒,我看他走的慢,以為他累了,所以這才停了會兒。”
到底誰幹的,大家心中都已有了答案,相較于這個外來的萬無量,大家自然更相信栓子爺。
一旁的雲杳看出萬無量的不對勁。
他神色慌張,還一直捂着胸前,懷裡頭更是鼓鼓囊囊的,雲杳指着萬無量的胸口說道:“你懷裡揣着什麼,敢不敢拿出來?”
萬無量還在負隅頑抗,“你讓我拿我就拿啊,你誰啊,再說這事兒根本就不是我幹的,保不齊你們村裡有誰早恨上那頭畜牲了,大半夜趁沒人去打的他。”
嬸子呸的一聲,“整個林家村,從來不會有人這麼叫七畝,他是上了族譜的,跟人一樣金貴,你要再敢對七畝說句不中聽的,我定撕爛你的嘴。”
拐子爺直接發号施令道:“鎖住他,把他懷裡的東西掏出來。”
林三第一個沖上前去,萬無量見狀隻能死死捂住胸口做最後掙紮。
村裡有把子力氣的爺們兒都壓了上去,掰腿的掰腿,扭胳膊的扭胳膊,在萬無量的慘叫聲裡,那條作孽的鞭子終于被搜了出來。
那是一條皮質軟鞭,紋路和蛇皮相似,打在皮肉上最是疼。
林三将鞭子拿來與七畝身上的鞭痕做起比較,紋路是一目了然的一緻。
“大家看,是他沒錯了。”
栓子爺氣到跺腳,指着萬無量的鼻子罵道:“兔崽子,虧得介紹的媒人說你本分勤懇,我要知道你是這爛心腸的,即便是累死在地裡也不會讓你挨一下七畝。”
這件事裡,受影響最大的是翠喜。
這會兒她還沒緩過勁兒來,隻含着淚光,憤憤的躲在父親身後。
七畝怔怔的看向她。
蓦的,耳邊響起林青山的聲音。
“我妹妹翠喜吧,從小性子就軟,甯願委屈自己也不願給人添麻煩,這以後要是找個不會疼人的,又啥不跟家裡人說,可有的苦吃了。”
“等我回去,她也差不多到了嫁人的歲數,到時候妹夫就我自己來挑,誰要敢欺負我妹,我非打得他親爹都不認。”
“我娘老早就沒了,翠喜從小就是我帶大的,我爹也不怎麼管,這次我來西境,哭得最兇的就是她,那天她舉着釘耙攔着不讓你進村,我這輩子都沒見她那麼兇過,那是真急眼了啊!”
“我這要是回不去了,你可得幫我照看照看……”
林青山說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妹妹林翠喜。
七畝原意就是要為她規避掉不好的人,可事情鬧成這樣,最難受的無非還是翠喜,他心中掙紮煎熬,全然沒有因為村衆為自己打抱不平而感到痛快。
七畝走到翠喜跟前,靜靜的看着她,眼神裡有藏不住的愧疚。
翠喜抽噎了幾下,倔強堅決的将臉上的淚擦掉,之後,她伸手摸了摸七畝腦門前的那搓白發,勉強擠出一個笑來。
“謝謝你七畝,若不是因為這事兒,我怕是還看不清人與鬼呢!”
栓子爺又何嘗不痛心自家閨女:“好孩子,好孩子……”
聽見父女兩個的對話,萬無量察覺到将成的好事就要毀于一旦,滿身狼狽的他一臉不服:“怎麼個意思,為了一頭畜牲,你們家是要跟我鬧掰?”
嬸子們個個嘴利,直戳萬無量心窩子,“誰是畜牲還說不準呢,别說你才活了小半輩子,即便是活到老活到死,也未必活得出七畝一半的榮光。”
萬無量吐出一口血沫子,“我呸,都說林家村的人有病,還真是病的不輕,一頭畜牲,都快成祖宗了。”
“林翠喜,你是不是也跟他們想的一樣,我告訴你,聘金你家可是收了的,現如今你們用來蓋了房子,若是還不起,我便要告到縣老爺那兒去,我要讓渭水縣的人都知道你是個怎樣的蠢貨,看你今後還有沒有人要。”
林三上去哐哐就是兩腳,氣勢洶洶,一直駝着的背仿佛還挺了幾分。
嬸子們也是以行踐言,果真上去撕他的嘴。
有了這個開頭,村衆也都不客氣了,罵的罵,打的打,總歸手裡都留着分寸,解解氣罷了。
翠喜也笃言立誓:“我林翠喜蠢與不蠢都不與狗東西結親,便是做一輩子老姑娘,也不入你家的門,聘金我湊齊就給你送回去,現在立刻滾出去,别髒了林家村這片地。”
“滾,趕緊滾。”
“呸,狗東西,再讓我看見你,非打死你不可。”
“你們姓萬的就沒個好東西,都跟萬老八一個德行。”
村衆團結一緻,萬無量勢單又被打的一身傷,他恨恨的看向七畝,然後罵罵咧咧的起身離開了。
雲杳被方才的一幕感動到鼻子發酸,他緊緊抱住七畝的脖子,“七畝,有人護着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你放心,以後我肯定會好好照看你,一定不會再讓别人欺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