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烽長噓一氣,随後搭上林三的肩膀,“你啊……”
他心裡感慨,就林三這份勁兒,倒是像極了某個人,都是從不為自己着想的癡。
正想着呢,這人就到了眼前。
是一道清瘦的身影,正蹲在竹林間刨竹筍。
林三見着誰都願打聲招呼,見着雲杳,遠遠喊去:“杳哥兒,你這是來挖冬筍呢?”
小竹筍起身往後一看,“是三哥啊,你來這兒做什麼了?”
不是你們,而是你,虞烽再次被當了空氣。
林三除了對翠喜以外,旁的事情都藏不住:“這不是快年節了嘛,想着給大家夥搭個澡屋,也算是洗舊迎新,好好過個年。”
聞言,小竹筍眼睛一亮:“三哥你心思咋這麼好嘞?翠喜姐前兩天還跟我念叨呢,不成想你就這就安排上了。”
林三摸着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道:“這我倒是不知道,就是閑來無事想到的。”
小竹筍往日和翠喜幾乎行影不離,一想到就要能洗澡了,也變得積極起來,“澡屋啥時候能搭起來,有沒有要我幫忙的地方?”
林三豪邁的擺擺手:“都是爺們兒的活,你挖你的筍就是,我還等着晚上吃羊肉湯呢!”
“約摸明天就能搭好。”
一直沒說話的虞烽忽而接話,顯得有些突兀,小竹筍的目光這才舍得轉向他:“那我去那邊挖,免得礙你們事兒!”
以往,雲杳對着癡癡愣愣的林廣定是左一句又一句的大哥叫着,現今對着眼前大變的人,竟連個正經的稱呼都不知如何喊出口。
說不上是生疏還是什麼,總之心裡别扭的很。
小竹筍拎着竹蒌往遠走了些。
要說這渭水縣山林密布,林間資源更是不少,有砍不完了竹木,采不完的野果和菌子,也正是依憑着這些,還能讓家園被毀于一旦的林家村滿足溫飽。
一個小澡屋廢不上多少竹子,虞烽和林三商議好數量後,便在林間挑揀着給幾棵做了标記。
林廣定體質不畏寒,這倒和虞烽前世為人時一般無二,身上本就沒穿多少衣服,竹子尚砍下來一顆,便熱得将外衣給脫了。
林間飛鳥都被斧頭聲給驚跑了,砍斷的竹子蹭着葉子就往下倒,動靜之下,雲杳無意擡頭去看,隻見穿着短打的林廣定在冬日暖陽裡揮舞着斧頭。
細密的汗珠在陽光下揮灑,充滿了力量的身軀鮮活有力,原本心無旁骛的雲杳,不知覺間已停了手中動作半晌。
許久之後,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态的雲杳,甩了甩腦袋,小聲嘀咕道:“這大冬天的,也不怕傷風。”
說着,手裡的力道也沒了分寸,一鋤頭下去,直接把脆生的冬筍給搗爛了。
為不再被幹擾,雲杳隻得再走遠些。
虞烽和林三說說笑笑間,就快将活給幹完,直到砍最後一顆竹子時,林間發出一陣奇怪的響動。
林三眯着眼向上看去,還沒看清源頭就被陽光刺得避了回來。
“廣定,你聽聽這是什麼聲兒?”
虞烽幹起活來向來專注,見竹子快要砍倒,手中的力道越發大起來。
“快停停,我總感覺這竹子上有些什麼東西,背後寒毛都立起來了!”
虞烽手中動作不停:“有什麼東西,砍下來便知,你避一邊去,一會别往你那邊倒了。”
話音未落,巨大的毛竹就向着西下的日頭往下傾倒,緊盯着毛竹頂部的林三順着看過去,頓時臉色大變,“不好,快跑!”
說罷,手裡的家夥什丢了個一幹二淨,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
虞烽看着林三跑出來的殘影,心中納悶的往毛竹頂部看去,隻見一個水甕大小的黑球在地上滾落。
随後密密麻麻的聲響向耳邊湧來。
糟了,是蜂窩。
失了家園的蜜蜂窮兇極惡的就要向來撲來,虞烽驚慌的環顧四周,地面到處是被挖過的痕迹,可就是不見小竹筍的影子。
倘若被這數量的蜜蜂給攆上,少說得被蟄成豬頭。
虞烽急得撿起衣服就去尋人。
一邊喊一邊找:“雲杳,雲杳。”
雲杳跑得并不遠,隻因身型太小,被幾棵并立的毛竹給擋住了,在聽見林廣定喊自己後,他起身回道:“幹嘛?”
看見小竹筍的虞烽卯足了勁沖過去,可動作還是沒蜂快,眼看着聲音就在耳旁,胳膊還被蟄了幾下,虞烽心急之間,一個縱身,踏着毛竹就撲到了雲杳跟前。
雲杳人都被吓傻了。
不是被未知的危險,而是被正在飛竹走位的林廣定。
這身手,是該出現在一個莊稼漢身上的?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林廣定便張着衣服朝他蓋面而來。
完全喪失視線的雲杳隻覺自己被人緊緊箍住,鼻尖混雜着汗水和皂香味,還有與自身截然不同的熱度。
雲杳心猛地跳動,整個身體卻是僵的。
“快跑,有蜜蜂。”
往哪兒跑?他可是什麼都看不清,想要用手将衣服周開,卻又被裹得瓷實。
虞烽見小竹筍動也不動,無奈之下隻好拽着衣服将人往林間小屋裡拉,那是離此地最近的庇護所了。
如若是自己,大可直接紮進不遠處的水窪裡,蜂群蟄不到人便會四散而去,可小竹筍腿短跑不快,這要是被圍上,後果不堪設想。
虞烽被蟄得不行,一面護着雲杳一面還要用樹枝驅趕蜜蜂,什麼也看不見的小竹筍被自己拉得一陣趔趄,見小屋還有一段路,虞烽一不作二不休,直接将人扛起來跑。
被騰空而起的雲杳直接被吓哭,“你這是要做什麼啊!快放我下來。”
即便被衣服包裹住全身,可無孔不入的蜜蜂還是找到了攻擊點,隔着單薄的褲腳就叮了上去。
雲杳疼得嗷嗷直叫。
好在當初被自己撞壞的門已經修繕好了,見庇護所就在眼前,虞烽扛着小竹筍一個箭步就沖了進去,再是一氣呵成的将門關好。
跟進來的幾隻馬蜂還在耳邊嗡嗡作響,虞烽将裹在小竹筍身上的衣服解下,而後對着空着就一通甩打。
“快,把縫隙堵一下,别讓它們鑽進來了。”
驚魂未定的雲杳挂着一臉眼淚,原本還愣着,在被馬蜂蟄一下臉後,這後如夢初醒般去堵門縫。
他抽抽噎噎地忙碌着,還不忘控訴着林廣定:“你怎麼幹點兒活就要工錢,就不能看着點嘛!”
屋裡光線晦暗,忙碌中兩人多次撞在一塊,皆是氣喘籲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