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死”這個字，西泠月的長睫輕輕顫動，在搖曳的燈光下投下淡淡陰影。

小姐注視着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月亮，你不開心？......是我剛剛說錯話了嗎？”

“你别不開心，我，我跳舞給你看~”

還未等西泠月回答，小姐晃悠悠站起身，剛一揮輕袖，便一個腳步不穩，跌在了地上。

銀幼輕呼一聲，守月剛想動作，西泠月卻已經動了。

他站起身，眉眼低垂，投下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似乎想要去扶她：“摔到哪了，疼嗎？”

話音剛落，小姐忽然哇哇大哭。

守月：？？

饒是西泠月，也不禁微微一愣。

小姐坐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我在月亮面前丢臉了，我，我摔了一個屁股蹲......”

守月：“......”

小姐，這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西泠月眼底含笑：“沒關系的，月亮沒有看見~”

“你騙人，他看見了~”小姐坐在地上，綢緞似的烏發垂落，眼睛哭的紅紅，臉頰也是微微的粉，看上去，既可憐又可愛。

西泠月用袖子蓋住眼睛：“你擡頭看看，月亮方才遮住了眼，他沒有看到~”

小姐半信半疑地擡頭，見西泠月果真用袖子遮了眼，眼裡的淚花忽然止住：“是真的？”

“是真的。”

小姐終于不再哭泣，她坐在地上，仰頭望着西泠月。

西泠月朝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将她扶起來。

小姐垂目，看着那雙手。

那雙手很是好看，白皙瑩潤，修長幹淨，她眼睜睜看着那雙手将她扶起，瑩瑩之間，因為用了力，如玉的手指便顯露出淡淡的筋骨，可他的筋骨也十分漂亮，弧度精緻，挑不出一點瑕疵。

一串白色砗磲佛珠從衣袖中滑出，戴在那截手腕上，硬生生刺痛她雙眼。

是了，這就是他的瑕疵，他的一點不完美。

她看着那串佛珠，又開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西泠月見此，不由輕聲歎息，醉酒的郡主，脆弱嬌氣，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銀幼在一旁呢喃：“原來，主人吃這套......”

守月不解地看她一眼，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銀幼瞪他一眼：“看什麼看，不覺得喝醉的姐姐很可愛嗎？”

“可愛？”

銀幼白他一眼：“你懂什麼，在主人眼裡，姐姐一定很可愛~”

守月：“你為何喚她姐姐？”

銀幼張了張口：“你别管，反正，她就是姐姐~”

小姐哭了沒一會兒，便止住了。

因為西泠月将衣袖往下攏了一些，蓋住了那串白色砗磲佛珠，小姐看不見那串佛珠，自然也就不再哭了。

折騰了半天，她似乎有些累了，不由趴在桌上，眼皮有些困倦：“清梨，我困了，我想睡覺~”

“這裡沒有清梨......”西泠月垂下眼眸，低頭看她。

小姐的眼皮即将合上：“沒有清梨，那有什麼？”

“隻有，月亮......”

小姐的眼皮慢慢合上：“月亮？......今晚沒有月亮......”

“有的，郡主......”

西泠月擡眸，望向夜空。

不知何時，烏雲飄散，一輪玲珑的彎月挂在梢頭，氤氲的月色透過梨樹的枝葉，朦朦胧胧地灑在她身上。

雨後的月亮清澈透亮，梨樹下，萬籁俱寂。

小姐費勁地睜開眼，眼前，月色如流水，洩了滿地，映出他清疏柔和的面容，溫潤通透，如水中泠月。

她一定是在做夢，隻有夢中，才有這輪月亮。

月亮問：“為什麼，我是月亮？......是因為我的名字？”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月亮就是月亮......”她喃喃自語：“就像，太陽就是太陽，月亮，也隻是月亮......”

“太陽，那又是誰？”

“連太陽你都不知道，你真笨，太陽，就是我的哥哥呀，京都人人皆知，我的雲予哥哥，最厲害了~”

月亮彎了彎眼睛：“是厲害~”

“太陽是所有人的太陽，我不能貪心，我隻要月亮，隻要月亮是我一個人的，就好了~”

月亮不說話。

“今夜，月亮是我一個人的嗎？”她擡起手，任由月光穿過她的指縫，在她的身上流連。

“睡吧~”

月亮說。

她終于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