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焱生氣又心軟，“你不看看這多冷。”小吃街還沒開始擺，周圍冷冷清清的連個人也沒有。

沈時清悶悶應了一聲。

兩人靜靜擁抱，片刻陳焱主動推推他，沈時清不動，陳焱無奈道：“松開，我給戀戀發個消息，他們還在找你呢。”

沈時清這才擡頭，陳焱看着他的臉，擡手摸了摸，“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你多大了還離家出走。”

沈時清垂下眼，明顯有點不好意思，“我沒離家出走，我就是出來安靜一會。”

陳焱笑笑，沒有拆穿，隻是摸出手機給沈戀發消息，一邊問：“剛你去哪了？”

“我幫一個大爺推車去了。”

陳焱沉默一瞬，又忍不住無奈笑。

她擡頭，剛要說話，就看到沈時清在看她的手機屏幕，她也低頭看了眼，頓了下，又看向他。

兩人四目相對，陳焱直接把手機舉起來問他：“你畫的啊？”

沈時清抿了下唇，看已經被陳焱看到了，他點點頭，陳焱道：“戀戀找不到你，發現這個拍給我了，說看看裡面有沒有你常去的地方，我才想起來這，你畫得很好，怎麼早點不給我看？”

沈時清聞言好像有點不好意思，看着陳焱，他道：“多是我們分開那段時間畫的，我怕很多記憶會模糊，想自己留着看的，而且......”

他頓了頓，“你會不會覺得不舒服？”

陳焱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她故作思考狀，想了想才道：“别人畫我應該會，你不會。”

沈時清看着她，兩人對視數秒，他忍不住彎起唇，又将人抱在懷裡。

陳焱回手抱住他，說：“你不開心的時候可以找我，我可以不說話......”

沈時清很快道：“沒有，我隻是，有些事需要時間想明白。”

陳焱沒問，沈時清主動松開她，牽着她的手，他往還有太陽照着的地方走，沉默數秒，他道：“我是受我爺爺的影響學的醫，小時候學中醫，長大後，爺爺讓我學西醫，說兩個都很重要，有能力就都學，我讀了很多年的醫，最後選擇進了南城市一院。”

陳焱轉頭問：“然後呢，你什麼想不通？”

“大概是，學了這麼多年的醫，我一直想的是治病救人，我理所應當的進了醫院，可我發現醫院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樣隻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有些東西内裡已經爛了，但是外表還好好地。”

沈時清拉着她站住在圍欄邊，轉身看着不遠處水面上的細小波紋，，“我被患者家屬砍的那一刀是替我同事擋的，那個患者按說早該出院了，但那個醫生一邊另外收着患者一份錢，一邊還讓人交着高昂難以負擔的費用，還一直給人用着沒什麼用的藥，因為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引起了并發症差點造成患者死亡，還好最後搶救過來了。”

陳焱眼底明顯驚訝，轉頭看着他，沈時清垂眸道：“手術後病人家屬不知道怎麼發現了，事情暴露後，那個醫生說他需要錢，他兒子要上學，他母親也在醫院住着，醫院領導聽完隻是問有沒有留下什麼記錄或者把柄，沒有就讓他打死不承認，反正最後沒有造成什麼嚴重後果，私下看情況給患者一些補償就好。”

“因為那個醫生是市一很有名的一個醫生，為了醫院的聲譽，事情就這樣瞞了下來。他來看我時說他很後悔，說自己隻是賺點錢，還說很感謝我替他擋了一刀，要不然他肯定會重傷，我在醫院工作了一年，我跟他一起做手術，一起加班熬夜，一起并肩作戰，互相打氣......”

沈時清語氣淡淡，“但我找證據舉報了他。”

陳焱握緊他的手，沈時清轉頭笑笑，示意自己沒事，他繼續道：“他丢了工作，還面臨牢獄之災，知道是我舉報了他，他很氣憤，來找我說大家都是這樣，憑什麼我舉報他，他說他又沒有把人害死，他有分寸，有的人比他做的更過分，他完全不覺得自己錯了。”

“而更可怕的是知道他被舉報時，不僅他自己挺震驚的，其他同事也很震驚，類似這樣的事一定不止這一件，也不止發生在我們醫院，大家都習以為常的态度，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錯的，但大家都默認了這個結果。”

周圍并不是完全沒有人，身後偶爾有散步的人經過，陳焱卻難得在外面主動轉身抱了抱沈時清，“你沒做錯。”

沈時清愣了愣，笑着摟住她，摸了摸她的頭，又道：“我學醫這件事家裡除了爺爺和戀戀都是不支持的，尤其是我爸，他一直很反對，跟我吵甚至跟我爺爺吵，可我從未後悔過，但我很累，我突然開始想我學醫是為了什麼，我整天想的是怎麼把患者治好，我以為他們跟我想的都是一樣的......”

沈時清視線落在遠處，又像是什麼都沒看，“那裡面已經爛了，但是又沒有完全爛，你說那裡還能不能繼續待着看病救人，可以的，隻是...我，我自己不想繼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