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時候醫生專門叮囑了，溫聿的身體底子弱，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能再過勞工作，不然吃多少藥打多少次針都沒用。

顧忌明輕啧一聲，直接打開了書房的門。

果不其然，溫聿正坐在書桌前敲打着電腦鍵盤，電腦的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那張消瘦的臉愈發病白。他的右手敲敲打打，左手卻夾着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

煙霧袅袅，煙灰順着他的指縫紛紛揚揚地落在桌面上，香煙的火光若隐若現。

聽見聲音，溫聿擡了擡眼，而後停止了敲打鍵盤，好整以暇地看着顧忌明。

顧忌明：“……”

顧忌明一下子就慫了。

屋裡安靜得有點吓人。

溫聿靠在椅子背後，夾着香煙的左手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煙灰落得更頻繁了，淅淅瀝瀝地從他指縫中滑落。

“那個……”顧忌明慢吞吞走了進來，“我來問問你為什麼不去睡覺。”

“你，”溫聿頓了一下，語氣和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但顧忌明就是聽出了譏諷的意味，“問我？”

他似乎是在譏諷顧忌明以什麼身份來問他的事情。

顧忌明又朝他那邊挪了幾步：“可是醫生說了要你休息休息。”

溫聿擡了擡夾着香煙的那隻手，顧忌明瞬間站在原地不敢動彈了。

溫聿漆黑的眼仁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顧忌明：“……”

“對不起，”顧忌明就知道糊弄不過，“我下次進你書房一定敲門。”

溫聿斂眸，朝門口擡了一下下巴。

顧忌明當即急了：“我不走，你不睡覺我也不睡了。”

溫聿才懶得管他，将香煙按滅在煙灰缸裡，繼續處理着工作。

顧忌明從客廳搬來了個小凳子，坐在了他的旁邊，身體力行地表達着自己的堅定不移。他拿的小凳子和溫聿的辦公椅就差了一大截，如此一來，他的頭就到了溫聿腰部的位置。

溫聿全當看不見。

“什麼工作到現在還沒做完？”顧忌明不滿地嘀咕了一聲，“很重要嗎？我能看嗎？”

說不定他還能提供什麼幫助呢。

“重要，”溫聿踢了一下顧忌明的小凳子，警告道，“别搗亂。”

“哼哼，”顧忌明順手把他縮到小腿上的睡褲給拉下來了，“你再不休息我就看你的工作内容，到時候洩露出去。”

也不知道溫聿怎麼回事，每次見他他的睡褲都往上縮。

溫聿聽見了顧忌明的威脅，隻是随口道：“随你。”

這下輪到顧忌明受寵若驚了，這什麼意思？重要的工作也給他看？這麼信任他？！

顧忌明開心地探了探身子，他本來想跟溫聿說些什麼，餘光卻掃到了一點電腦上的東西，如遭雷劈，他不可置信徹底扭過頭去，認認真真地看了一眼。

居然！全部！都是！英語！

顧忌明哀痛地恍然大悟，原來溫聿隻是信任他的文盲。而他也确實沒有辜負溫聿的信任。

他心有戚戚地回過頭去，正好對上溫聿的眼睛。

顧忌明：“……”

溫聿挑了下眉。

顧忌明的背一下彎了下去，他歎了口氣。

“你回去睡覺吧，”溫聿還算了解顧忌明，顧忌明這人，從高中的時候就不達目的不罷休，帶着一股死犟的驢勁兒，他隻能把話給顧忌明說清楚，“我失眠。所以才工作的。”

顧忌明愣了一下，懵了：“啊……那怎麼辦呢？”

溫聿随口道：“沒事。”

顧忌明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問道：“是因為紀……”

“不是，”溫聿回答得很幹脆，“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會失眠。”

“我草，”顧忌明又煩躁起來，他舔了舔嘴，“他到底怎麼照顧你的，他到底會不會照顧人？他就眼睜睜看着你失眠？！”

溫聿敲鍵盤的手一頓，微微蜷縮起來：“沒有。當時還是有辦法的。”

“現在不能用嗎？！”顧忌明急得不行。

“嗯，不能，隻能紀起來。”溫聿說。

顧忌明：“……”

顧忌明氣笑了，氣得笑了好幾聲：“什麼靈丹妙藥還隻能他來？”

依顧忌明所看，最近有個棺材是隻能紀起去的。

溫聿把手從鍵盤上收了回來：“你想知道？”

顧忌明反應頗大，聲音都拔高了幾分：“當然！他能做到的我做不到嗎？！”

“那好。”溫聿轉了一下椅子，面向了顧忌明。

他右邊小臂撐在椅把上，身體朝前下壓，頭微微歪了一下，下巴抵在右肩上。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了不少。

背光的晦暗燈線給溫聿漂亮的面容添了一層暧昧的性感，像是隔了一層薄薄的輕紗，又将他的發絲點上了些許明亮。

極緻的光明對比下，溫聿像是神話裡誘人犯罪的邪神。

顧忌明心髒砰砰直跳，深秋的夜晚，他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燒得他面紅耳赤，熱得不行。

溫聿伸出了左手，左手食指輕輕挑起了顧忌明的下巴。

他漆黑的眼仁像是深不可測的深淵，帶着緻命的誘惑，隻映着顧忌明一個人的身影。手上淡淡的洗漱香氣和煙味交錯，長了鈎子似的往顧忌明鼻息間鑽。

顧忌明吞了吞口水。

溫聿的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似的。

溫聿說：“做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