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裴甯澄一把拽起蘇爾諾,疾步抄小道回長寂堂。
他的手心冰冷如鐵,力道卻強硬,蘇爾諾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紅痕,眉毛擰成一條蟲,隻聽他說:“靖王若問起病情,你直說是中毒,如今已經大好,兩日後可上朝。”
蘇爾諾那條擰成蟲的眉毛抖動兩下,疾言厲色:“不行,你還需要靜養。”
他體内的砷毒已解,可元氣大傷,本身體弱,是需要多消息的。
再說系統都說他隻有二十歲,今年不正好是他的最後一年麼?
在現代她收人錢财替人消災,而今在古代做了大半年的神醫,見多了生老病死,忽然也起了恻隐之心。
裴甯澄微愣,随即冷聲:“給你加五百兩。”
“……這是錢的事嗎?”
“怎麼不是?”
兩人争執間進了長寂堂,裴甯澄當着她面就解了外衣。
“……”蘇爾諾瞪大眼看了兩秒才耳根微紅地咳兩聲。
裴甯澄人才躺下,外間已經有了一行人的腳步聲。
蘇爾諾豎起耳朵,聽到個熟悉的男子聲音。
“父皇也很關心甯澄的病情,大理寺卿左大人告老還鄉了,甯澄又卧病在床,如今沒人理事,是國之大忌……”
“靖王所言極是,我早前上了折子讓皇上另選賢能,也不知皇上可想好了人選。”
蘇爾諾心中微動,垂眸看向在床上躺屍的人,俯身低語:“靖王可是不想你再做大理寺少卿?”
緊閉雙眼的人忽然睜開眼,濃密翹睫如鴉羽般打開,眸中戾氣一閃而過,“他不讓,我還偏要做穩了。”
腳步聲已在屏風外,蘇爾諾回眸便見一華服青年男子走近。
李佑身材偉岸,青黑色貂絨大氅下也是同色的直身錦袍,臨江王落後他半步緊緊跟着。
他還未走近便先朗聲道:“甯澄,你這長寂堂真是溫暖如春,比起皇宮都要暖幾分。”
臨江王一頭汗,就地跪下:“殿下,臣惶恐。”
“快,令人把炭火撤去。”
靖王未置可否,徑直坐到裴甯澄床邊,“甯澄,父皇相當挂念你,命我來看看,可有好些了?”
“已無大礙,謝皇上和殿下關心。”
裴甯澄起身要行禮,被靖王攔住。
靖王看眼依然跪着的臨江王,這才懶懶地道:“王爺請起吧,我們也算一家人,父皇要是知道你跪我,明日指不定賞我幾闆子。”
“君臣有别,我跪王爺天經地義。”
靖王一笑而過,忽而如鷹般的眼掃到靜立一旁的蘇爾諾,“這位是?”
臨江王先一步介紹道:“此乃蘇爾蘇神醫,我兒的病全仰仗她的醫術。”
“哦,蘇神醫。”靖王含笑盯着她,“如雷貫耳啊,就是你醫好了瑜妃和父皇的頭疾。”
蘇爾諾垂眸見禮:“見過靖王殿下,小民湊巧而已,是皇上和娘娘洪福齊天。”
“擡起頭回話。”
蘇爾諾心跳漏了半拍,緩緩擡頭笑道:“殿下,世子雖體弱,這次卻是中毒,也是歪打正着,這毒沒害到他,反倒是以毒解毒,把他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弱症治好了。”
“隻要再歇息兩天,他便可上朝理事。”
臨江王憂心忡忡:“神醫,此話當真?”
“千真萬确。”
“可是……”
裴甯澄截了父親的話,坐起來直直看向靖王,“臣已無礙,煩請殿下代為告知聖上,兩日後便上朝議事。”
靖王倏然大笑道:“可,甯澄果真是最赤忱的人臣,父皇定會欣慰,隻是這中毒是怎麼回事?何人如此大膽敢對王府世子下毒?”
“是否要刑部一起查?”
靖王新近領了刑部尚書的職,裴甯澄自然不想和他有過多牽涉。
“不敢勞煩殿下,大理寺先查。”
“也成,聽聞父皇如今正為鎮國侯和吏部尚書的嫁女官司頭疼,正好你們大理寺可以斷一斷。”
臨江王欲言又止,這燙手山芋誰都不敢接,他正自得裴甯澄借病休能躲過此案。
他狠狠刮了一眼裴甯澄,發覺靖王已經起身要走,歡喜地去送客。
蘇爾諾也步出屏風,沒成想那腳下生風的靖王刹時回頭盯住她。
“蘇神醫,是何處人士?”
蘇爾諾捏緊拳頭,溫聲答:“回禀殿下,草民是揚州人士。”
“揚州?”
“正是。”
靖王盯着她足有一分有餘,鷹鹫似的眼将她從頭掠到腳,最後才閑散地說:“我看錯了,那位故人應該已經香消玉殒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