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王在想,她是不是和你有過什麼過節?
把受害者的臉換成你的臉,讓他感到從心底生出的無法抑制的寒冷。他去找了你,極度旁敲側擊的問了一下,結果你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你那天心情不錯,很開朗,笑着說,那我們來看一下好了。
因為結局算皆大歡喜的,女生悲慘的樣子并不讓你覺得悲慘,比起她做的事來,才哪到哪啊,你穿越前也不是有錢人,不能帶入霸淩者的視角,倒是覺得自己有可能被霸淩。她的下場比起她做的事,甚至還有點不足夠。
所以你心情挺好。“水果刀是怎麼回事呢。我也想知道。”
點開看看。
真的越來越像劇場了。玲王覺得你沒有成為魔法少女,從劇場中離開,在現實中行走的話,大概就會一直待在劇場裡面,手裡拿個水晶球什麼的,看卷入劇場中的人的下場,通過他們來窺探這個世界。
大概在女妖欺負的很多個同學中,有這樣的一個女孩子,她有着長長的黑發,閃動着的眼睛。
雖然沒有落下身體上的終身傷害,但是心靈上有了永遠也抹不滅的傷口。
問題不在于那些照片被放在網上之後會怎麼樣,她自己也看過很多這樣的照片,她都記不起那些女孩子的臉了。如果一個路人在街上走過來,跟她說“我看過你的裸.照哦。”她會覺得他是神經病。
問題在于其他同學沒完沒了的嘲笑她。甚至不欺負她的同學也嘲笑她。她覺得這樣下去嘲笑是沒有盡頭的。
她不算是最慘的那個,但隻有她下定決心,拿了一把小刀放在自己的抽屜裡面。準備如果自己的精神到了極限,就捅死女妖。
哦哦,女妖其實是個正常人類來着,但是玲王想到她,就隻能想到副本裡面那個很巨大的怪物。
在那之前,女妖就撞死人,然後被拘留了。
這算是好事情嗎?玲王不确定。他們是不是也算拯救了一個女孩子的悲劇。如果在高中的時候殺人,那人生肯定會大變樣。也可能不會吧,之後隐姓埋名去另一個地方生活不就好了,還可以出國。你們大概是開啟了一段後日談劇情。玲王打通副本後,女妖的父母沒有壓下去這件事情,成功的上了新聞。被欺負的女生看着新聞,臉上的表情說不好是什麼。她身上的桌子上放着不鏽鋼小刀。這孩子之後能好好生活下去嗎。玲王在困惑,決心殺人還是不一樣的。不過青春期想法很多,也許之後成長了就會放下吧。他比她還小呢,他在上初三。
往旁邊看你的臉,你嘴角帶着幾乎沒有的笑容。可能是在說【我可從來沒想過殺了我爸】。或者就算這麼想了也不會改變自己的人格。魔法少女要殺人難度太小了,之後逃脫法律制裁的概率也很大,和普通人決心殺人根本不是一個層級。
cg上的女生最後回房間去了。她在客廳看的新聞,刀也留在客廳桌子上,沒收起來。鏡頭停留在那個畫面上,最後關掉了才消失。你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退了,你好像在沉思什麼的樣子。
玲王等待着,最後問你“怎麼了嗎?”
嗯……你有點含糊其辭。
最後,你說“我在想哦。這種事情真的算是壞。事。情。……嗎。”
玲王當時沒懂是什麼意思,沒懂也沒有關系,如果是需要讓他知道的,你就會告訴他的。很多感覺根本不能說的,你也告訴他了。那之後他又進去了副本,副本最終的boss如果不是蛇的話,就會是提取現實做成的怪物。他的難度已經從【路人也能活下來】,變成【簡單】了。處理的大概也就是這種程度的怪物,裝裝監視器啦,校園霸淩啦。不過處理成功的手段也很酷烈。
那是劇場的關系,玲王想,劇場是很殘酷的。
他沒有自己在害人的感覺。一種悲劇和另一種悲劇,他隻是選擇了一種你覺得比較好的劇情。如果現實中有人遞給他一把刀,說‘那個人做了壞事,你去把他殺掉吧’玲王也會很有禮貌說不用了,謝謝。
因為每次都是新的怪物,不能和蛇一樣背闆。對它的技能了如指掌。玲王有必要的謹慎和獅子一樣的掌控能力、勇猛、聰明。特殊怪物的話他是可以逃跑的。退出戰鬥,下一次再進入的時候怪物還是滿血。而且是限時的。因為現實中的事件時時在發生着改變。一定期限内沒解決掉,怪物可能變得更扭曲難處理,或者幹脆消失掉——殺掉boss也沒用了。比如女妖真的被水果刀女生捅死的話。
玲王問了你,他說“你還是善良的嗎?”你說“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用這個詞來形容。”兩個人互相看了一下,玲王也承認他沒想讓你成為一個【善良的人】。那叫道德綁架。魔法少女有魔法少女的生存方式,你現在也在守護着這個地方。從怪物的手中。你說“會有對我來說比較好的結果。的。”
你說話斷斷續續,因為邊說要邊整理思路。玲王很難說是害怕你變得善良了或是變得邪惡了,他隻是怕擊殺了怪物之後影響現實,但并不是你想要的那一種影響方式,你會開始懷疑自己。魔法就是心的魔法。你有時候甚至是根本就沒有心跳和呼吸的。你的身體就是魔法的身體。到時候會發生什麼樣的改變,他不知道。
你說“因為赢了戰鬥就要有獎勵。”
你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遊戲中隻有勝利是真的,玲王于是也不再問了。
在一次的戰鬥中,大概在通往boss的路上,他在路的兩邊看到了風滾草一樣,滾過去的女人的頭。并不是死掉的屍體的頭,還糾結着長長的黑發。脖子以下的身體好像在草地下面,隻是脖子伸的長長的。就這麼滾過去,臉上帶着微笑。
玲王想這是怎麼回事?在路的兩邊,好像是不可擊殺的怪物,他也沒試探性的朝那邊攻擊之類的。除了□□,他的手上還有防身用的手/槍和一次性護盾激發器。
他一路走過去,boss戰的封閉地圖裡,有個很萎縮的,隻有通常boss三分之一大小的黑發少女。他擡頭,好像就能看見她的頭頂(隻有七層樓高吧)很長很長的黑發,也是隻有上半身,穿着校服,黑白相間的水手服,像是夏天的,但款式沒有你的那麼老氣。
伸出了白色的手臂,手腕處有很多很多割痕,紅色的,隆起。她的姿勢和女妖也是一樣的,但攻擊方式不是,她按在地上的手指間生出了很多刀片,刀片旋轉着要朝玲王滾過來。被碰到就一定會碎掉,而且是每根手指的指間都有。這是個非常。非常難打的怪物。她微笑着。從咧開的嘴裡看不見牙齒和紅色的空腔内壁,就是一個黑色的笑弧。
但她很小。boss都是很大的,當初那個巨蛇感覺可以環繞着舞台,如果有需要可以更大。它們和玩家本來就不一樣。但女生很小,而且看起來太像人了。就好像是一個被催生變異了的人類。她的眼睛也彎着,眼球往下看着玲王。玲王被她打量着。他站在原地,想自己能否對着她按下□□。
不用他做選擇。女生閃動了幾下,她每次閃動,身體連帶着周圍的景象都會扭曲。舞台剝落碎片處,還會露出像你拿出道具時那樣黑色的宇宙星空。
原本已經要朝他滾過來的刀片也在虛化着。玲王站在原地幾乎站不穩,但他沒有辦法擡腳往旁邊走,他被限定在了原地。程序崩潰的時候,當然是無法輸入新代碼的。閃動到第四次還是第五次的時候,女生的身影消失了,後面默默的露出了一個非常巨大的新的怪物。
玲王歎氣。
那次副本是沒有打過,就是不能存讀檔的,死了就是真的死了的遊戲。甚至重傷都會讓他現實的身體留下一些傷口。所以基本上都是确認一下怪物的機制,在時間内能打過就打不過,打不過就算了,玲王自己也有研究和其他的事情要做呢。嗯對。他的主業其實是初三學生來着。
他退出來了,然後出了房間。一直走到最大的,你偶爾會在那裡發呆的客廳那裡,把手放在桌子上。陽光從窗外照進來,但是你不在那裡,他想了一下。上網查找。學生之間的事情經常在論壇上就能看見,不用去找新聞。但沒找到,好像有點線索,不過要去查太花時間。他自己的遊戲日志裡沒有,因為他就沒有殺死那個boss嘛,他去找了你。
很有禮貌的敲門三下,每次敲門的時間間隔都是一樣的。你說請進。聲音遠遠的傳過來。他偶爾會聽見你毫無氣力的聲音,照理來說距離超過三十厘米就不會聽見,但是站在門口也能聽見,不過這次還挺有精神的。看來你今天心情不錯,進去的時候你抱着枕頭穿着睡裙趴在床上。他走過來就翻個身看他。玲王的嘴角無法抑制的向上了。他說“我其實之前心情有些不好。”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不像剛剛在客廳一樣,沒有超過桌子。陽光直接灑在你的床邊,照着你的腿。房間裡亮堂堂的。你的手撐在床上完全起身,說“你隻是需要别人聽你說話,和一點點的太陽而已。”
玲王身上不髒的。一點都不。他來找你前就有把自己弄幹淨。但能不能坐在你的床上呢,他還在遲疑。你就不遲疑了。你把他拉了上來,兩個人湊在一起,看遊戲日志。
那個女生到底怎麼樣了。
猜也猜得到了。不過事實還真是那樣的。這個時候女妖已經去了少年院。未成年人,還是車禍肇事,又不用真的坐牢。少年院相比較來說更好混進去一點。如果是用那把不鏽鋼小刀刺死她就很有戲劇效果了。但女生選擇的是掐死。
兩個人打架的過程其實很難看,她又沒有超能力,所以做起來也艱難,但現在,周圍總算不會有拉架的跟班們了。她戳瞎了她的眼睛,在她身上咬來咬去,咬下了好多塊肉,手伸到她的嘴巴裡面,差點把她的舌頭扯出來,然後最後不斷的掐。掐。掐,一直到身下的人徹底停止呼吸。
“……原來能殺掉在少年院裡面的人嗎?”
“總比殺掉監獄裡的人簡單點吧。”你說。
而且為什麼沒有人來,這種問題也是不該問的。副本會收容你覺得‘應該處理’這問題化作的怪物,而你覺得這個是不應該處理的。“她要殺人就随便吧。我隻是讨厭淩虐弱小,我以前就是弱小。自己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嗯。”
玲王在想。為什麼明明事情已經結束了,對方都已經不會再去學校了,她還要殺人呢。
“因為她有自己心裡的問題?我也不知道,遊戲又沒給我看她的心理活動。但是。就算那個女生走了,班級裡面還是一樣啊,她可能還是會被嘲笑一下吧,或者她自己感覺還是會被嘲笑。而且之前也已經下定決心了,對你來說,女生撞死人,被關起來就算好結果了嗎?對她來說可能還不夠呢。想做得更多……也可能是不被霸淩了,她反而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不知道該怎麼過,不如兩個人一起下地獄。”
你真的說了好長的一段話,玲王想了想,說“不會下地獄的。殺人的女生沒死。”
殺了個人而已,就是未成年,還有之前的矛盾。誰來都不可能判死刑,也不可能幾十年監禁,大概幾年後後就會改個名字生活吧。
“她還能出獄呢。”玲王說。停頓了一下,因為想到那個女妖也是能出獄的,黑發的女生可能就是因為想到這點,所以才特别的不滿吧。
如果玲王殺死了那個黑發的怪物,也許就能消弭現實中的這次事件。但怪物也消失了,因為你覺得這種事不該你管吧。
“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你說。
你嗯......的樣子,往旁邊看。眼睛裡也閃動着不關心。因為你害怕别人指責你的道德,所以會先擺出不耐煩的樣子,意思是别人做什麼關我什麼事。
你推崇複仇嗎?玲王沒問。
他發現自己不太在意這個。
有錢人都很在意法律的,就是那種不能綁架,不能傷害他人,不能殺人的法律。他們自己可以做,但他們害怕自己受到傷害。
大概因為真的是間接的間接的影響吧,他隻是殺死了怪物,或者怪物隻是這麼消失了,旁人沒有資格拷問他的心。
玲王心裡有種很漠然的随意感。
這麼想太奇怪了,他感覺他的心好像在沙漠裡,沙子一層一層的,風還把它們吹起來。他看不到其他的人。他知道沙漠裡是有綠洲的,外面也有其他的人。而他的心仍然鮮活。
你坐在旁邊,他動一下就能碰到你的手臂。
玲王很認真的站起來。
他下了床,光腳踩在地上,就算有空調,這時候的地闆還是有點冷的。微涼的刺激着他,你擡頭看他,玲王朝你俯下身,你的神情告訴他他可以繼續,你的身體很安靜地坐在原地,沒有顫抖抗拒的意思。一點都沒有。
他第一次主動抱緊了你,還是不是?可是現在的心情是嶄新的。
看不到你的臉,看到你弓起的背脊,隔着布料,一節一節的脊椎。像冰海裡優雅搖曳的史前蛇龍的骨骼,玲王的眼睛看着,視線像手指一樣一寸寸滑過去。你的睡裙是白色的,真絲,他想下面會不會抽條出翅膀?
他一點點收緊手臂。收攏了懷抱,一直用力到你會有點痛的程度,你的呼吸好像都停滞了,他感覺到你充滿了他的手臂。他想說我會一直陪着你的,但這麼說太奇怪了。空氣裡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他的很急促。你沒掙脫開他,你在他的懷抱裡轉了一下臉。手随意向前伸着,在他的背上劃了一下。
你的手指很緩慢地隔着衣服順着他的背往下滑,能感覺到他的背肌和旁邊的脊柱,玲王的身體很熱,還有他身上的香水味道。你的嘴唇張開了一下,從裡面透出了空氣,但是什麼都沒說。
再抱緊一點吧。
要一直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