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靈犀有時候也難以理解,可能是她也沒怎麼見識過男女之情,畢竟大半輩子不是在宮裡就是封閉的臨江王府。兩人看起來劍拔弩張,轉頭又如膠似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床頭打架床尾和”吧。
其實吵吵鬧鬧也挺好。某種意義上說,太子府挺冷清的。
但這次的動靜似乎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樣。
但凡長眼睛的都能看出李羨的怒容,近乎是拖的把人拉進了屋裡,動作粗暴。
先皇後對太子的管教極為嚴格。曾幾何時,太子因一時氣惱摔了東西,被先皇後罰誦宮規到深夜,以反思自己作為儲君的行為。所以李羨很少有暴戾的時候。
靈犀等人也不知具體緣由,遠遠候着,隻希望這次也是一場平常的争吵。
猛然一聲哐,門從裡打開,扇起一陣飓風,吹動内側青年鬓邊散下的兩三縷碎發。
靈犀還未及行禮,聽到兩個冷冰冰的字:“送客。”
藍底祥雲紋的衣袍流水一樣從眼前走過,毫不停留。
靈犀心下一沉,擡頭望向李羨遠去的背影,花了一點時間反應所謂的客是誰。
屋内,蘇清方頹靡地坐在桌邊墩子上,钗橫鬓亂,索性将簪子一根根都拔下,披散起頭發,以掩飾妝發狼狽的事實。然而裙腰處的破損以及眼尾的紅痕都在赤裸裸宣告,方才不是一場愉快的面談。
靈犀尋了一頂帏帽遞上,目送蘇清方步步遠去的背影,暗暗歎了一口氣。
他們的蛛絲終究還是拉斷了,纏卷成淩亂的一團,隻留下一股朽敗之氣。
***
太子府最濃重的氣氛永遠是忙碌,都不用到第二天,已經恢複人來人往。
李羨忙過一陣,便派人去洛園取回了齊松風的琴,親自去送還。
松韻茅舍,齊松風正覺得菜刀鈍了,于是把家裡的刀劍斧剪全翻了出來,在院子裡磨刀霍霍,見到李羨,打趣道:“老夫還以為你也不來了呢。”
“我不來,誰給你養老送終?”李羨說着,把琴小心挂回牆上,“琴還你了。”
齊松風餘光瞟見,“看來你的硬的,沒來成。”
谷雨那天,找人找到他這裡,齊松風就知道事情不妙。
李羨挽起袖子,幫忙擦拭已經磨好的劍,還随手比劃了兩下,“無所謂。都過去了。”
齊松風磨菜刀的手一頓,又重新推拉起來,發出沙沙的研磨聲,“萬物無過去,萬物不将來,一切都是現在。”
李羨聽得一愣一愣的,“你現在說話怎麼這麼玄乎?”
“年紀大了,總喜歡講點玄乎的道理。”
“别講了,跟念經一樣。”
齊松風哈哈大笑,“那你怎麼就不能把話說清楚?”
李羨的目光始終放在劍刃上,一邊擺弄一邊雲淡風輕道:“沒什麼好說的。因為一開始就是錯的。”
他也想明白了,本來也沒必要為一個本意攀附的女人一再容忍低頭。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當然不會痛快。
聞言,齊松風便知道他們必是吵過架了,可能還不止一次,說不定還說了什麼刺痛彼此的話,搖了搖頭道:“有個詞叫不言而喻,可大多時候,不說,沒人能清楚你心裡想的是什麼。還有一件同樣要命的事,人說出來的話有時候不一定是他心中真正所想。所以于甄别一道,又當論迹不論心。不能隻看一個人說了什麼,還得看他做了什麼。”
李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劍收進鞘裡,放到一邊,起身離開,隻淡淡留了一句:“可我累了。”
齊松風默然,望着青年人騎馬遠去的孑然背影,想他可能得進城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