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好好參加訓練幹什麼突然打個電話過來?”
“由希,有個很重要的問題,你是不是在白天的沙灘附近參加祭典。”
“等等等,一上來就這麼問我……”
“是?不是?三,二,一,快點回答我拜托了。”
“好吧好吧,别催了。我現在就在夏日祭的會場裡,你從哪裡知道的?”
“可以暫時多留一會嘛,三十分鐘、或者二十分鐘也行。”
“什麼?你有什麼打算說得清楚些,我都已經要回——”
揚聲器裡傳來“嘟”的一陣長音,通話結束了。
又在搞什麼鬼!?
實取由希看着通話記錄撇嘴,明明是對方有求于自己竟還敢搶先挂自己電話。
“還沒好嗎?”
廂型車的車門被從外面拉開,吉井玲看見坐在位置上呆呆盯着屏幕發愣的表弟,微微瞪大眼睛。
“哎呀,這不是已經換回常服了。我還以為你不知道該怎麼脫,想着幫忙呢。”
實取由希無聲地動動嘴唇,不知該說什麼便又閉緊了。
他從敞開的車門望出去,幾米外支起來的便攜式野餐桌上擺滿了一次性碗碟,原本堆積如山的食物早被餓着肚子的少年少女們分個精光。坂本雄二與吉井明久帶頭嚷嚷着沒吃飽要舉辦什麼撈海産大賽,一邊甩掉上衣就往夜晚的海裡沖。精神之活躍,完全看不出一個小時前那副被電得皮開肉綻滿身傷痕的焦黑摸樣。
“就算是出來玩也稍微收斂一些吧,白天還沒鬧夠嘛!”
吉井玲半是調笑地斥責了幾聲不顧安危的少年們,又回過頭叮囑道,“由希,要是餓的話還剩下一些烤肉。吃完收拾一下,我們就準備回旅館了。”
“玲姐。”
不容思考,實取由希最終還是叫住了轉身欲離去的吉井玲。
“我遇到點情況,所以……”
不遠處幾名少年在海水中撲騰和奮力的吼叫聲遮蓋住了車子内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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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到地面上時,從腳底傳回身體内部的那股微不可聞的又熟悉無比的震動。
夏日的夜晚,尤其身處在植物茂密的山間,吹到臉上的風自然不會再帶着白日那股令人胸悶的燥熱。
就像是每一次的比賽,每一次訓練,跑步這件事對他而言理所應當到就如同呼吸和喝水那般熟練。大和猛在沿着這條不算平坦下山路不斷奔跑着,内心卻是被從未有過的迷茫、或者說躊躇充斥着。
迷茫于迫切又無法控制的,想要立即就抵達那頭的沖動。
躊躇于對于目的所在處等待着自己的現實的未知。
他應該是善于奔跑的,可為什麼在此時此刻卻感受到身體仿佛被人為地分成了兩個自己。從心底傳出來的一道聲音在不斷阻攔着大和猛,說服他停下腳步。而另一端的大腦卻又繼續驅動着雙腿往前沖下去,不知疲倦的。沒錯,仿佛隻要稍微停下來喘息片刻那股念頭就會被打斷似的,現在的他竟連放慢腳步的勇氣也沒有了。
還沒來得及梳理清楚雜亂如麻的心緒,等回過神來,大和猛發現自己站在了祭典會場之中。
上一口氣還來不及呼幹淨,摻雜着海水鹹味的空氣就迫不及待地灌入鼻腔。距離打完那通電話是過了多久,對他而言連這點查看确認的時間消耗都顯得過于奢侈了。
明明是快臨近結束的微妙時間點,裡面有不少遊客遲遲不舍得離開,不少還未收攤的流動商店前依舊可見攢動的遊客。不過整體的人潮已經開始彙聚,朝着同一個方向流動離去。
大和猛大概是極少數的逆着人流往裡面前行的存在。再搭配上他顯眼的身姿,幾乎是沒走上幾步就被投以不加掩飾的注目禮。可視線中心的人自然沒有餘力關注這些,他随手扯起衣角擦拭去滑落到下巴的汗珠,轉而将全部的精力放在搜尋那張熟悉的身影上。
籠罩在昏暗的暖色燈光下,入眼的人們周身都染上一層相似的橘色光輝,想要通過頭發的顔色辨認更是難上加難。
‘不是。’
‘這個……也不是。’
‘站姿不像。’
‘由希會更高一些。’
以極快的速度掃過一張又一張帶着些許既視感的面孔,隻需一兩秒鐘便能排除掉,然後再将目光投向下一批備選人群。感謝他的身高優勢吧,從上往下方所有細節一覽無餘,效率成倍地增高。
等大和猛幾乎逛遍整個會場都已經來到沙灘上的時候,所有的疑似人選也都被篩選過一遍,依舊沒能發現自己真正想要看到的那個人。
說不定對方早就走了。
都來不及否認這個想法,原本還在劇烈跳動的心髒不受控制地墜了下去。好像埋進綿軟沙地陷入無底的深淵,又像直接砸中腦殼痛得人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夏夜的海邊,不知為何令人冷到汗毛直立。
心底又隐隐矗立起一念頭,自我安慰大約是走得太過匆忙忘記觀察一些角落,大和猛卻覺着雙腳灌了鉛一般無法動彈。他無力轉身,抛棄了背後的熱鬧站在那裡,隻能等待呼吸的頻率歸于平靜。
正在此時,遠處的昏暗之地,大和猛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一個晃動的孤零零的黑色人影。或許是不甘心下的錯覺,可他無論如何都想要親自去排除最後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