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方才的那個夢,雲頌在心裡認真地考慮是否要帶上這個小孩走,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答:“江衍,江河的江,推衍的衍。”
雲頌點點頭,自我介紹道:“雲頌,白雲的雲,祝頌的頌。”
“雲頌。”江衍低聲重複,再次仰起小臉,小心翼翼地詢問,眼中盡是期盼,“雲頌姐姐,我可以跟着你嗎?我會很乖,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等我長大了,換我來照顧姐姐。”
雲頌心想:他一個小孩,又剛沒了娘親,他又能去哪呢?
可若是将他帶在身邊,她有能力擔起一個人的人生嗎?她不是雲厲,能照顧好人嗎?
她這一次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擡手布下一層結界,摸了摸江衍的頭,道:“天黑了,先睡吧。”
“還餓不餓?”
江衍搖頭:“不餓了,謝謝姐姐的果子。”
他搬來另一個蒲團,問道:“姐姐,我可以睡你旁邊嗎?”
雲頌輕聲“嗯”了一聲閉上眼睛。
江衍欣喜,将蒲團放在雲頌身旁坐下靠着柱子,靜下來他聞見自己身上奇異的氣味,低頭聞了聞,才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洗澡了,衣服打濕了捂着,身上的氣味一言難盡。
他又羞又無助,悄悄搬起蒲團離開雲頌身旁,挪到石像底下。
雲頌睜開眼睛,問:“怎麼走了?”
江衍支支吾吾道:“我、我還是睡這邊吧。”
雲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若是想跟着我,首先便是不要對我撒謊。”
江衍心頭一咯噔,小臉迅速紅透,掙紮再三,說道:“我、我身上,臭、臭了,怕熏着你。”
說完,他偏過頭,不敢再看雲頌。
雲頌一愣,她聞慣了血腥味和魔族的腥臭味,還真沒注意到江衍身上有什麼氣味。
她看過去,他身上的衣服還未幹透,應是很不舒服。
“走吧,我帶你去洗澡。”
夜裡有風,雲頌怕他凍着,在他身上裹了一層肉眼不可見的光圈防風。
澧州城白日裡很熱鬧,夜晚卻出奇地安靜,幾乎沒有什麼商家營業。
雲頌帶着江衍找了一圈也沒找見開門的澡堂子。
有些奇怪。
雲頌無奈,帶着江衍找了條河,她用靈力凝成一個圓形光球置于河水上方,光球開始吸入河水變大,最終變得有一座小屋那般大,落在河面上一動不動。
“進去洗吧。”
江衍有些看呆,機械地點了點頭,試探着在河中踩了踩,竟踩在了河面上,他跺了兩腳,還挺結實,便壯起膽子走向光球。
光球裡面看不清是何景象,他擡手摸了摸光球的邊緣,仿若無物。
他轉過頭看雲頌,雲頌已經靠在樹枝上閉上了眼睛,雖然看不見光球内的景象,她也不想盯着看。
江衍走進光球内,熱水氤氲,水位剛好到他的腰間,他脫了衣服泡在熱水中,暖意瞬間将他包裹。
雲頌從小空間内取出一套衣服,對着比劃了兩三下送入光球内,便又閉目養神起來。
江衍把全身上下都洗了一遍,泡夠了穿上雲頌送來的衣服,正好合身。他走出光球,濕漉漉的頭發瞬間變幹。
他低下頭嗅了嗅,确認身上無味、一身清爽,才走到樹下,仰起頭喊道:“姐姐,我好了。”
雲頌應了一聲“嗯”,輕身跳下樹:“走吧。”
她懶得再走,拉着江衍直接瞬移回了破廟,她坐回原來的位置閉上眼睛,徒步行過林間,她有些累。
江衍将蒲團重新搬到雲頌身旁,輕聲道:“願姐姐好夢。”
次日清晨,破廟裡來了一個女孩。
雲頌通過結界感應到有人來到醒了過來。
女孩提着一個竹籃走進廟中,竹籃裡面飄出淡淡的香味。
是來參拜的麼。
女孩看見廟中有人有些驚訝,她從竹籃裡拿出兩個熱乎的炊餅分給兩人。
江衍接過:“謝謝這位姐姐。”
雲頌拒絕道:“我不用,謝謝。”
女孩沒收回,把炊餅硬塞進雲頌的手裡:“嘗嘗吧,味道很好的。”
“……謝謝。”
女孩一笑,将貢品擺放在桌上,跪拜時發現沒有蒲團,江衍将自己坐着的蒲團送了過去。
雲頌把炊餅給了江衍。
江衍問:“姐姐,你不吃嗎?”
雲頌淡淡道:“你吃吧,我用不着。”
江衍心想雲頌是神仙,用不着吃東西,便大方接過:“謝謝姐姐。”
女孩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道:“武神大人,信女方靈虔誠祈求,請救救我吧,信女願用餘生來供奉您。”
雲頌心生奇怪,那座耀陽武神廟香火鼎盛,求那位武神可比求這位已凋落的解憂武神靈驗多了。
方靈顫抖着身體對着石像叩首,她仰着頭望着石像,希望能得到一點點神迹回應。
可石像毫無動靜,她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江衍問道:“姐姐,這座廟看上去已經荒蕪好久了,你怎麼來這裡求了呀?那座耀陽武神廟比這裡熱鬧多了。”
方靈道:“都說誠心祈求者會得到神迹回應,我在耀陽武神廟求了三月未得神靈回應,便想着來這再求一求,我快沒有時間了……”
她說着說着哭了起來。
雲頌擰眉,感覺像是一件麻煩事,她不想管也不想問。
她不問,奈何有個天真的熱心腸要問:“姐姐,為什麼說沒有時間了呀?”
“……”雲頌頭疼。
方靈哭泣道:“七月十五将近,我要出嫁了。”
雲頌心道:果真是件麻煩事。
凡人都講究個避諱,七月十五是鬼節,正常人家誰會選擇在這天出嫁?
除非要嫁的不是人。
江衍不解,問道:“要嫁人不是好事嗎?”
方靈哭得更傷心了。
雲頌:“……”
她道:“要跟着我,其二,不可多語失言。”
江衍立馬捂嘴噤聲。
雲頌擡手看了眼掌心,那個炊餅的溫熱似乎還殘留着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