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裹挾而來的,令他窒息恍惚的芙蓉香,消失了。
白鹿仙君的心頭也空了一瞬。
兩人很默契地,拉開了距離,草編屏風将兩人隔絕。
随春生透過屏風,看着師尊的背影。
他不敢去看師尊的神情,他害怕。
今夜酒醉,惱怒之下将自己的心意揭開了。
少年想要師尊醒着,又祈禱他睡着了,并未聽見自己的醉話。
一夜無眠。
……
一行人辭别狐狸洞,回到了方寸山。
回到方寸山内這段時日,畫芷也随之從南海而歸。
卻,顯現不出熱絡來。
師徒倆之間,似乎從那日開始,便生了些許嫌隙。
少年站在身側,為其研墨。
瞧着白鹿仙君專心練筆,手下動作緩慢。
随春生突然道:“師尊,你不喜歡畫芷,為何不回絕天君。”
檀追手中一頓,筆尖沁墨,将那宣紙溢滿一塊污痕。
“你怎知為師不喜歡畫芷仙人?”
随春生停頓片刻,嘀咕道:“師尊就是不喜歡。”
檀追睫毛微顫,聲音有些悶啞:“芙蓉可說,為師喜歡誰?”
随春生愣了一下,沒能吐出個所以然來。
檀追将最後一個字寫完,落下自持二字。
隔日,無根端着早食進來。
檀追沒瞧見小芙蓉,問道:“芙蓉,今日怎麼沒來?”
無根叽裡咕噜:“閉關了。”
檀追愣了一下,恍惚之下确定自己并未聽錯。
“何時?”
白鹿仙君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小芙蓉為何不來告知我,便悶頭閉關了。
這孩子自小就喜愛自由,不愛拘束,更不愛将自己鎖起來。
以至于五百年來,小芙蓉都不曾閉過關。
檀追心下煩悶,用食片刻便撂下了筷子。
白鹿仙君正煩悶,月上仙人走了進來。
環顧一圈,不免納悶道:“嗯?你家小春生怎麼今日沒來纏着你?”
“我方才路過斷蕭峰,并未瞧見小春生練功。”
檀追:“閉關了。”
月上蘭怔然:“閉關?你真沒人性,小春生剛得到獸皮,心神才剛穩定,你就這般敲打。”
檀追懶得理他,隻是道:“你今日來是有事?”
月上蘭嘟嘴道:“瞧着,不樂意就趕人。”
“好在我這次來是為正事。”
檀追:“說。”
月上蘭坐在一旁,“天藥宗的大長老,舟遊長老,說研制出了壓制修羅魔魂的藥方,還有加以輔助的湯浴,想着讓小春生去天藥宗小住一段時日,看看效果呢。”
“正巧,再過一段時間,九重天幾大仙門打算去天藥宗開設學堂,讓小春生同那些子弟醫童聽學,他們同齡人在一起,總歸要歡樂一些。”
檀追聽罷,點了點頭:“等到芙蓉出關,我便同他講罷。”
月上蘭點了點頭,卻還是不挪屁股。
白鹿仙君瞧着他似乎欲言又止,不由道:“有話直說。”
月上蘭:“我就是好奇,你又不喜歡畫芷,為何要與他成婚啊?還任由天君将他塞到你的山頭裡。”
檀追愣了一下,心中疑窦,開口道:“你就當我是喜歡。”
月上蘭:“我知道你,你不喜歡。”
檀追擡眸看他,眼底是涼意。
“今日的天真是怪了。叫你們一個兩個都來問我這種問題。”
月上蘭愣了一下:“一個兩個?還有誰問了?”
檀追臉色有些冷,闆着臉:“人一旦有了再也不願意失去的東西,就會變得膽小如鼠。”
月上蘭反應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你覺得,你和那畫芷成婚,就能讓天君放下對你的芥蒂?”
“我不明白,你竟然會低頭。”
檀追莞爾一笑:“緣由我已經說過了。”
人一旦有了再也不願意失去的東西,就會變得膽小如鼠,哪怕是上古神君也不例外。
随春生閉關一月,一直在努力練功。
他想要将一切都抛出腦後,神志也清明許多,心神也穩定了下來。
也算參透什麼叫作通明大道。
他的五感敏銳,已經達到了上神之階的境界。
于是,他立馬嗅到了隐隐降真香。
少年猛然睜開眼,他感受到了,那與他隻有一道石壁距離的身影。
那被他壓制而下的情緒随之再次破土而出,如同野火,春風吹又生。
出關那刻,在看到白鹿仙君的那一刻,他再也難以忍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