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放火罪加一等還是殊死抵抗一下呢——”應曉桃麻木的話語被呼嘯風聲淹沒，被俘的穆鸾像風筝似的綴在祝明熙身後，生無可戀地被對沖帶起的煙塵糊了滿臉。

“哈哈，也是好久沒見這場景，讓她們好生回憶下。”林晏站在靈力波及範圍外——或者說她腳下若隐若現的陣紋限制了靈力範圍——保持着人畜無害的微笑。

“呃……阿姐？”傅靜娴微微側頭，正好能看清林晏興緻盎然的眼神。

“褚老師被打攪了是這樣。”清澈的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林晏原本在傅靜娴肩側的手還未收回，便順毛似的拍了拍，“也算變相抽查功課，她們接的住。”

煙塵稍稍散去，隐約能看見祝明熙拖着柄長劍，應曉桃和君璇不知躺到哪裡，葉缈的配劍一閃即逝，正比手畫腳和祝明熙說着什麼。

“嗯，還行。”陣紋收攏，林晏對幾人水平有了解，并未過多擔心，隻在與傅靜娴對視時笑得有些無奈，“要是葉缈沒把你們的串攪碎可能更好？”

“那裡面也有阿姐的。”傅靜娴從林晏神情看出了真心實意的遺憾 。

“我吃不了多少——葉缈手藝不錯的，主要是想讓你嘗嘗。”林晏眨了眨眼，“下次吧，下次——等我出關，再使喚她倆會很方便。”

“……”

林晏說的認真，傅靜娴注視着那雙眼睛，在她逐漸柔和的眼神中，輕輕點頭：“好，等下次。”

呼——紊亂的氣流自陣紋邊逸散，将附近的草吹得東倒西歪。

“神識斷了。”

清轉悠到兩人身後，神色有些複雜：“感情她就是來告狀的。”

傅靜娴不置可否，定在林晏眼睛上的目光卻久久不曾挪開。

**

視野猛地拉回。

傅玲燕眨了眨眼，鮮亮的色彩伴随吊墜的實感躺在掌心，濃郁的香料味于鼻尖萦繞，與眨眼前山青水秀的松月派産生了極大的反差。

隐隐嘈雜聲傳入耳中，沒來得及多想，盡管并未留心攤主的推銷，傅玲燕本能地擡頭笑道：“謝謝姐姐，這個吊墜我很喜歡，勞煩包起來吧。”

攤主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本就覺得傅玲燕孤零零一個、擔心她有什麼難處，又被傅玲燕這麼一喊，嘴角的笑咧的更大：“好嘞！眼光真好哇姑娘——一挑便是咱們這正火熱的款式！”

“是嗎？”傅玲燕随意攏了攏身上的外袍，偏頭笑得有些腼腆，“我和妹妹随父母到這裡，見許多姐姐額間都帶了配飾，很是漂亮，便想買一個送與妹妹。”

明眸皓齒，柔情脈脈，行為天真又帶些拘謹，大緻符合邊境處對内城閨閣女兒的想象。

果然，攤主聞言露出了然的神色，壓低聲音問道：“姑娘是從龍都附近來的吧？”

傅玲燕權當沒注意身後陡然淩厲的視線，佯裝驚喜道：“是呀姐姐，我家原本在龍都從商，生意出了變故才意外來此——姐姐莫不是曾在龍都見過我們？”

“害，那肯定不是！龍都呀對我們來說可太遠了。”攤主笑着擺手，“隻是家裡也有跑生意的親戚，進過些龍都時興的首飾——我瞧着姑娘水靈，一看就像龍都那金貴地兒養出來的。”

傅玲燕繼續裝嫩，“沒有沒有，我阿娘說，家中隻是小院子，要那些大宅子裡的小姐才叫金貴呢！”

這下攤主看天真兒的眼神都要溢出來了，滿臉慈祥地招呼傅玲燕湊近一點，将包好的吊墜塞進她手裡：“能在龍都寸土寸金的地方賣座小院——不錯啦！小姑娘難得來一趟，多送你一條，看完快回你父母身邊罷，瞧你手涼的！”

傅玲燕半分沒猶豫：“謝謝姐姐，但錢不能不付清。”——說着從腰間的荷包掏出一把碎銀，清脆的嗓音不大不小，正正好能讓周邊聽到，“這些銀子夠嗎？”

“啊呀！這也太多了！”攤主吓了一跳，反應過來急忙推回傅玲燕的手，“快收起來收起來……”

“多了我可以再給阿娘買一條……”

“哎，你這小姑娘……”

……

與西域接壤的邊境相較龍都清苦，又無仙門統一管轄，難得來個荷包富裕又看着不太聰明的，不等那位婦人說完，附近的攤販自是使出渾身解數也要湊上一湊。

等傅玲燕好不容易從一衆攤位前離開，手中已經多出好幾個包裹，腳步輕盈地邁向附近的小巷。

不多時，昏暗的小巷便響起了旁人的腳步聲。

呼吸急促、落腳沉重——不是修者。

牆體的陰影投下，掩住了傅玲燕的神情，很難說她是失望還是慶幸。

最開始挑中那家小攤，無非因為那上面有些用料特殊的首飾。

修界造勢的噱頭，高昂的價格根本不可能流通到街邊的攤販，與西域的接壤促成了此處的貧瘠，怎麼看也不像修界願意發展産業的地方——多年來附近的宗門也隻有合歡宗而已。

淺藍色的裙擺在灰撲撲的巷子中格外顯眼，傅玲燕刻意放慢了速度，默默在心中計算跟來的人數。

——隻有合歡宗，也隻能是合歡宗。

走到最後一個透不進一點光的死胡同，傅玲燕将數個包裹收好，踩着長滿青苔的碎石，注視着巷子口越拉越近的黑影。

來了。傅玲燕的眼神落在最前面的一片青苔，隻要她想，不論多少人都能直接滑倒在上面長睡不起。

要不要動手呢——隻是凡人的話？

合歡宗的傀儡？合謀？亦或“單純”的黑色産業？

第一隻骨節粗大的手握上牆角時，玄奧的靈力波動已在傅玲燕身側漾開。

……還是搜下魂吧，一個人就可以，反正已經綁了龍都那麼多因果。

靈漪破入毫無防備的神魂簡直輕而易舉，傅玲燕望着那人如預想般踩在青苔上滑倒，眼神無波無瀾。

摔了個狗啃泥的男子還在地上叽裡呱啦喊頭疼，沒什麼價值的前半生已如過眼雲煙般在傅玲燕面前散去。

除卻蠅營狗苟的勾當，有用的信息很少。

……走一步看一步吧。

漣漪加重，地上的男子歇了聲，渾渾噩噩地從地上爬起，與後面幾個人一齊滑稽地向外走去。

環視一周，确認沒什麼遺留，傅玲燕擡腳準備往男子記憶中的窩點去。

——

誰的傳訊？傅玲燕挑眉向識海看去。

？：神識回來一趟，有消息告知。

識海傳來的訊息仿佛還帶着顫音，熟悉的傳訊手法。

？：還有，你帶回來血契到底怎麼回事？

傅玲燕沒有回複這條。

又等了一會，尾訊方才姗姗來遲。

？：哦對，忘記自報門戶了——是葉渺，再瞎換号我要銷你賬戶了，傀儡創号真的作弊。

傅玲燕：“……”

傅玲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