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扶楹感覺嗓子發幹,用力咽了口唾沫,兩隻手握緊了提燈,指甲泛白,對周圍環境的感知都放大了數倍。
原本沒注意到的各種細節在她腦海中一一略過,揮之不去。
風吹草動,鳥叫蟲鳴,都成了她草木皆兵的原型。
涼風吹過燕扶楹的薄衫,衣服帶着黏膩的汗,粘在她的胳臂,這一動,她才發覺腳底已經麻了,星星點點的疼。
燕扶楹心知肚明自己管不了這件事,一旦說出去,對她都沒有半分好處。
說出去了,她會人人喊打,說不定會被判為妖,送上刑台處死。
哪怕僥幸被證實清白,孟如玺因自己而出事,孟家也待不下去,萬一這隻妖惱羞成怒,想對自己動手,她也躲不過。
燕扶楹沒那麼想活,卻也不想死。
人心是最不值得押寶的東西,她不想把自己的性命和名聲也搭進去。
她能想到的最好也是最聰明的方法就是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裡,徹徹底底地壓在自己舌頭下。
直到自己死亡的那天。
燕扶楹緩緩閉眼,深吸一口氣,努力減緩心跳頻率,決定放過這個事情,先把自己繁冗的思緒清理一下。
在整理混亂思緒時,她原本正在沉吟,蓦然想起自己是來找貓的。
貓呢?
燕扶楹看向那處已經空空如也的地方,卻隻看見那處有微小的反光映入她的眼底。
她左看右看,隻瞧見一片黑暗,也不知道貓去哪了。
那枚珍珠耳墜放在了地上,而貓卻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離開了。
燕扶楹扭頭看着仍然明亮的窗紙,靜心聽着裡面的聲音,定了定魂,輕步上前,拿起耳墜放在了手心握住,這才緩緩把提到嗓子口的心放下來。
耳墜上圓潤的珍珠和銀邊抵着燕扶楹的手心軟肉,膈得她有些疼,卻忍着沒放松片刻。
迎面吹來了一陣冷風,從四面八方鑽進她的衣服,抹去了她身上因為緊張而起的燥熱,讓發漲的腦子清醒多了。
燕扶楹微微松手,垂眸不知情緒地看着耳墜,又把手握緊,掩去了耳墜的身影。
她強行壓着自己的腳步,小腿上的肌肉繃緊,擡起繡花鞋又緩緩落下,讓落腳聲幾近無聲,以遮蓋自己在附近。
一步,兩步,三步……
燕扶楹低着頭,緊張兮兮地走一步數一步,整個人像是炸毛一般。
原本是深秋時節,她走的也不快,額頭卻出了細汗。
她第一次意識到這裡離婚房這麼遠,後面明亮的客房就像是虎狼追趕着她,令她一刻也不敢停。
幸虧燕扶楹足夠小心,中途也沒發生什麼意外,完好地按照她的想法回到了屋内,沒有被那兩人發現。
小院門口正有他們兩人早上挑選的長壽花,含羞地開着花苞,暗送花香。
燕扶楹提燈看見它時,步伐一頓,心頭念頭幾轉,面上卻不顯神情,随後又擡腳略過門檻,進了小院。
她今天一反往常,早早洗漱。
燕扶楹再次進屋時,下意識看了眼孟如玺的床榻方向,又将自己的目光生生掰回來,落在前方深紅桌旁的燭台上。
她看着這盞燭火,久久未動,橘紅色的火苗在她淺色眼瞳裡輕輕躍動。
燕扶楹到底沒熄滅這盞一進屋就能看見的明燭,而是熄滅了自己床邊的那盞,把床帏解開散下,遮住了床榻。
而孟如玺回來時雖然看見燈火仍然亮着的婚房,又看了眼已經暗下的那邊,悻悻收回目光,把腳步放輕。
他疑惑暗想,燕扶楹今天睡這麼早,是累了嗎?
但是燕扶楹已經睡下,也沒法起來解答他的問題。
孟如玺心中默默歎了口氣,覺得确實累住人家姑娘了,心裡多少有些愧疚。
他簡單收拾了下自己,也随燕扶楹早早上床熄燈睡覺。
燕扶楹卻和他預想的不一樣。
她沒睡着,隻睜眼看着一片漆黑的頭頂,胸口緩緩起伏,沉默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