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回來了?
柚绮能感覺到有雙炙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而當人失去視覺後,其它感官總是格外敏感,她緊閉雙眼,兩人呼吸錯落,此起彼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對方還是沒走,柚绮有些撐不住了,這種面對未知坐以待斃的做法太讓人不爽了。
“唔……”她皺了皺眉,被子裡的手鼓動兩下,似乎馬上就要醒來。
要真是昨天那人,應該還是來問話的,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個事,不如先敷衍過去,免得日後受牽連。
抱着這樣的想法,她迷糊地睜眼,一副被吵醒的樣子,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着黑鬥篷的人往外爬窗戶的背影。
“……喂。”幹嘛呢……
聽見聲音,黑衣人扒窗框的手一頓,回頭看她一眼,踏出去一半的腿收了回來,局促地指指她,又指指自己,一個勁兒搖頭。
柚绮沒看懂他的意思,但也不是很在乎,便直言道:“我真不知道你今天的那塊布是什麼,别來找我了,擅闖姑娘閨房,你不怕我報官?”
帶着點威脅的意味。
黑衣人像個初出茅廬的少年,聞言懵了好一會兒,還是搖頭。
行為舉止太奇怪了……
柚绮開始懷疑他的目的了:“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找上我?想幹什麼?我沒告訴别人隻是不想惹事,但那也不代表我會縱容你的其它行為,這已經是你第二次找我麻煩了。”
“……”少年呆呆地站了會兒,走到床邊蹲下,背光的面具在黑影中更加駭人,仿若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鬥篷遮得并不嚴實,根根淩亂的發絲夾在面具與布料間,像沒人打理的雜草。
柚绮低頭看着他,并沒從其稱得上詭異的舉動中感覺到敵意,不由得産生了一個荒唐的想法。
她慢慢擡起纏着稀疏繃帶的手,伸向少年臉上的面具,指端抵上面具表層,冰涼的觸感從皮膚一路傳達至心髒,寒意凍人。
少年意識到什麼,别開她的手,再次搖頭後起身一腳踩上窗邊,不等柚绮挽留,夜貓般竄入逐漸暗下來的天色,快到看不清動作。
柚绮震驚于剛才那緻命的熟悉感,以及自己失心瘋般不要命的手欠,要不是面具上的溫度驚醒了她,她可能真的會趁對方沒反應過來直接揭露其真面目。
可如果她真的看見了,還活得長嗎?
在這個不熟悉的世界裡,柚绮始終堅信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跟任務無關的情報她沒有知曉的必要。
因此少年逃跑的行為她沒阻止,或者說她巴不得他快走,以後都别出現了最好。
又出了一回神後,柚绮再次躺好入睡,而後一整晚都沒再發生意外,除了一些颠三倒四的夢,也算一覺到天明。
天蒙蒙亮時劉嫂便敲響了房門,道是趙祭要出發去鎮上了,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柚绮睡眼惺忪,應下後被劉嫂扶着收整一番,瘸着腿艱難地碎步出門。
她每走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劇烈的疼痛從腳底蔓延至大腦,僅僅隻是從房門走到大門,她已經是細汗滿額,氣喘微微,連抓着劉嫂的手都在抖。
柚绮很不合時宜地想到——自己是不是變成殘廢了?
她低頭看藏在衣襟裡的繃帶——
不,自信點,把“是不是”去掉,她現在就是殘廢啊!!
柚绮差點淚流滿面,但面對劉嫂的關心還是不得不笑道:“放心吧,我沒事,很快就回來。”
“快點,這裡離鎮上還遠,辦事廢時間,别耽誤。”院外的人催促着。
黑心的買家,對病人也這個态度!
柚绮聽得煩,不耐地回頭,隻見趙祭戴着一頂草帽坐在一輛裝着茅草堆的闆車前面,一頭有些瘦的公牛正原地跺着蹄子,在地上找吃食。
“愣着做什麼?還不上來,是想走過去?”
柚绮深吸口氣,懵懵懂懂地在劉嫂的幫助下成功上闆。
一坐在鋪滿車闆的幹軟草上,她頓時有了真實感,一時感動得熱淚盈眶——
老闆,你就是最好的老闆!
闆車慢悠悠地啟動,兩人在一幹雞鳴砍柴聲中迎着曦光上路,晨風吹拂,闆車輕輕晃動,牛甩着尾巴,載着主人一路走向朝陽盡頭。
柚绮安逸地欣賞着沿途的田園風光,雖然旱災普遍,但古人的智慧總是出人意料,一望無垠的田埂間,稀稀疏疏的百姓挽着衣袖褲腳,在土地上忙活着不同的抗旱裝置,一眼望去,有些地方已經有了一點泛黃的綠意,那是他們的希望。
她想起了自己在山上做的那個簡易版滴灌設備,之後有機會的話也許可以普及一下。
“今天先帶你去看大夫,然後我去辦點事,完了就回去。”趙祭趕着牛車,百無聊賴地說着今日的安排。
“好。”柚绮回憶道,“你昨天不是說下午要去找大夫嗎?沒找到?”
“……找到了,出了點意外。”趙祭回眸,“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今天帶你出去,就因為你想?”
“……”這人說話真欠,柚绮忍住怼他的想法,好脾氣地問,“什麼意外?”
“……沒什麼,大夫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