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池宛棠!”
她理理衣服,自信又平靜地走向隊伍前,戴上耳麥,開始講解。
“……現在畫面中展示的,是甯江古城牆遺址,始建于元末至正二十六年,在這一展區内,我們将看到傳統建築、民俗技藝向科技現代化地過渡……”
她完成得很出色,這是預料之中的。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池宛棠的錯覺。
站在監督員隊伍裡的那明豔美人,目光并非聚焦在手上的考評表和展示素材上,而是直勾勾地盯在她的身上,帶着探究和好奇。
考核結果當天午後就出了。
空無一人的休息室内,池宛棠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卷鋪蓋走人,卻沒成想收到了意外的通知。
那個幹練的美女姐姐推開門,徑直走向了她。
“你好,你是池宛棠吧?”
宛棠合上櫃門,疑惑地望向來人,“我是,您是……考核監督員?”
她伸出手,大方微笑,“秦憫之,的确是監督員。”
池宛棠同她握手,擡眼看着妝容精緻的臉龐,忽然想到了那個笑起來和藹的館長大叔。
似乎……也是姓秦。
“您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秦憫之辦事利索,開門見山,“你的考核通過了,明天正式上任,任期三個月。”
池宛棠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她繼續道:“你們的考核組長陳金鳳在職期間以權謀私,品行不端,已經調離崗位了。”
秦憫之看着年輕女孩,晌午考試時冷靜自持專注認真的臉上揚起笑,有幾分孩子氣地低呼:“太好了。”
她也跟着笑起來,坐在池宛棠身邊的長椅上,默然許久,突然問道:“你跟何斯複,是什麼關系呀?”
池宛棠一怔,反問她,“什麼什麼關系?”
秦憫之神色坦然,她看着手上的成績單,笑着解釋道:“你别誤會,我沒有惡意,我和他是大學同學,上學那會兒追了他好久沒追上,我們平常也鮮少聯系,他昨兒個卻突然拜托我關照你,我就難免好奇,他說你是他的……妹妹,是嗎?”
池宛棠背靠着鐵皮櫃子,指甲摳進縫隙裡,臉上是笑着的,心底本就缺的那一角卻似乎裂得更大了些。
可她天生就擅長僞裝。
宛棠點點頭,若無其事道:“是呀,我們以前是鄰居,我和他的親妹妹是好朋友。”
“這樣啊……”
秦憫之看着她,臉上表情玩味,她起身将成績單遞給了池宛棠,鄭重道:“不過你放心,他隻是托我關照你,不想你被不公對待,絕沒有給你走後門的意思,你的成績是靠自己實力掙來的,你很優秀。”
池宛棠接過成績單,粗略掃了兩眼,将它折起放進口袋,低聲回應,“謝謝你,秦……”
“你喊他哥,那就叫我一聲姐姐吧。”
“謝謝憫之姐。”
“不客氣。”
說着,秦憫之又指指她的口袋,貼心道:“成績單的背面有我電話,微信同号,有任何問題都可以随時找我。”
池宛棠微笑點頭,“好的,謝謝。”
秦憫之走後,宛棠臉上挂着的笑再難維持。
她呆站許久,轉過身,又緩緩打開了櫃門,接着掏出背包,從内部的拉鍊夾層裡拿出一個亞克力鑰匙扣。
上面繪着的,是何斯複穿着球衣的卡通形象。
她其實并不知道這鑰匙扣的來曆,因為這是那年池宛棠離開甯江前,從何斯複的書桌上偷來的。
她獨坐在長椅一端,垂眼看着挂件一角。
Q。
一個大寫的Q。
所以,她偷來的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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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館後,池宛棠收拾好東西,從員工通道離開。
夏天的雨總是來得沒有緣由,不過好在下得并不算大。
她頂着包,奔出大門,何斯複的車就停在輔路邊上,打着雙閃。
池宛棠放慢速度靠近,副駕的車窗半降,她彎身過去,“你怎麼在這?”
何斯複見她沒打傘,肩頭淋了半濕,忙傾身開門,“上車。”
她猶豫地扶上門把手,腦海中開始了天人交戰。
天使和惡魔拉扯間,手機的亮光突然在主副駕座位中間閃現,池宛棠聽見後排傳來了女聲,“何老闆,去吃這家日料?”
秦憫之探頭出來,“哎?是小棠啊?那我們一起呗?”
池宛棠拽着把手,看向何斯複,小聲問:“你們要去吃晚飯?”
“嗯。”
“人情債呀,不宰他宰誰?雨下大了,你快上車,咱們一起去吃飯。”
人人都坦蕩大方,倒顯得她擰巴小氣了。
池宛棠甜甜笑起來,“砰”地将車門關上,她擺擺手,“我以為你們是回家順路送我呢,吃飯的話那我就不去啦,我跟朋友有約,前面坐地鐵就好。”
聞言,何斯複偏過頭來,低聲問:“你哪個朋友?”
“男朋友呀。”
他臉色沉了沉,取出座位旁的傘正欲開門。
池宛棠見他下車,匆匆留下句“拜拜”便冒雨跑走了。
何斯複在雨裡站了片刻,目送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街角雨霧裡,然後返回車内,重重地關上門。
他扒着潮濕的發,随手将那把沒用上的傘丢在空着的副駕座位。
秦憫之坐在後排,瞥了眼臉色比天還陰的男人,撇嘴搖頭,涼涼道:“你不把人家當妹妹,人家可真把你當哥喲。”
何斯複沒說話,盯着池宛棠消失的方向,擡手撥動按鈕關上窗。
車彙入主路,疾馳在寬闊的車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