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守财站在燈下,池宛棠擡頭,看清了他的臉。
刹那間,她腦海中閃回到多年前的那個冬夜——
因為痛經,池宛棠在床上窩了一天,入夜,獨居的她忘記将大門反鎖,給了惡人可乘之機。
劉守财趁黑摸進了宛棠的房間,強行去抱渾身乏力的她。奮力的掙紮喊叫引來了周圍鄰居,有賊心沒賊膽的劉二狼狽逃竄。
事後他以喝多走錯院子和性功能障礙為由給自己開脫,而他的老婆王雲不分青紅皂白地倒打一耙,污蔑池宛棠年紀輕輕不學好跟她媽一樣偷吃勾引男人。
後來,事情不了了之。
始作俑者舉家搬遷,池宛棠獨自一人承受鄰居的指點和非議,她努力過,試圖自證自己的清白,卻根本無人在意,不過是給旁觀的人增添茶餘飯後的談資。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直接導緻了池宛棠心理障礙複發,沒人知道直至高考前的那小半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除了溫暖善良的何家人。
記憶裡兩張獰笑着的臉漸漸重合,池宛棠盯着他,緩緩站起身。
心底藏了多年的記恨在這一刻似要噴湧而出,像她這樣的人,對于旁人帶來的傷害和侮辱,是絕對不會寬容的,如果不是那幾年曾被短暫地救贖,她想她也許會耿耿于懷,直至死去。
劉二上下打量着她,戲谑道:“長大了啊,跟以前不一樣了。”
池宛棠拉着萌萌往自己身後藏,緊緊捏着手裡的棍子,小聲咬牙道:“你倒是沒變啊劉叔,無能的男人還是就隻敢趁老婆不在搞些見不得人的事。”
劉二并不生氣,他就是這樣沒皮沒臉的人,性子軟弱,加上因傷不能人事後越加被老婆看不起,所以他從來隻敢對比自己弱小的女人耍流氓。
他上前一步,池宛棠強迫自己站在原地不退後。
劉二讪笑道:“你這死丫頭膽子倒大了不少。”
電話打進來,是李旻,她挂斷了,看着劉守财那令人作嘔的模樣,聲音壓得極低,“是啊,不要以為你躲到鄉下就清靜了,當年的事兒還沒完,我會讓全村人知道,你僞善的外表下,到底是什麼嘴臉。”
“那看來你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你們考察隊啥的也都知道咯?”
池宛棠左手握着伸縮棍,指甲狠狠掐進掌心,她内心動搖一分,卻仍上前半步,看上去并不懼他,“白的永遠說不成黑的,你大可以試試。”
說罷,她牽起萌萌離開了劉二家的後院,順便短信告知李旻,萌萌找到了。
她們轉去大路,在回到陶家之前,池宛棠停住步子,再次蹲下身檢查着萌萌,雖然知道劉守财沒那能力,卻還是忍不住憂心,她斟酌着用詞,小心地詢問萌萌,“你跟小棠姐姐是好朋友吧?”
萌萌用力點頭,“嗯!當然!我的幹脆面還給小棠姐姐留了一包!”
池宛棠摸摸她的臉蛋,再問:“那你實話告訴姐姐,剛剛那個人,都對你做了什麼?”
“劉伯伯說要玩躲貓貓,帶我躲進那個小屋裡了,他抱了我,親了我的臉,和爺爺奶奶一樣。”
她抓着萌萌看起來完好的衣服,“他,他脫你褲褲了嗎?”
“沒有呀,劉伯伯還給我糖吃,給我講了故事~”
池宛棠看着她單純的笑臉,不曉得該如何告訴她那個劉伯伯是多麼的其心可誅,也不曉得該怎麼和老呂夫婦交代,照呂大爺的脾性,如果知道了劉守财的所作所為,不知道會不會釀出什麼禍事……
似是看出了池宛棠的情緒低落,懂事的小女孩突然開口,“爺爺是不是罵你了?姐姐放心,我就說我是去别的小朋友家裡玩了。”
見池宛棠仍盯着方才她們走出的院子,萌萌又問道:“小棠姐姐你不喜歡劉伯伯嗎?你要是不喜歡他,以後我都不跟他講話了。”
池宛棠歎着氣,孩子的天真要怎麼匹配适應大人的規則?
“很多事情,姐姐不知道怎麼跟你說,但有一點你一定記住,你的小褲褲,還有褲褲保護的地方,絕不可以給别人摸。”
“好~那姐姐不生氣了吧?這個給你吃,我最喜歡的味道!”
池宛棠接過那包壓碎了的幹脆面,唇邊扯出個笑,“走吧,去找爺爺奶奶,他們一直在找你。”
二人回到陶家門口,萌萌沖向爺爺奶奶,抱着二老一頓親,又是解釋又是道歉,才暫時壓下了劉二的事情。
冉老闆和三輪車都不見了,李旻說她和小胖送苗鳳來母子仨回娘家了。
警察開具了告誡書,并告知陶大力,苗大姐随時都可以申請人身保護,他如果再不管不顧地打老婆孩子,到時是要依法追責的。
池宛棠看向屋内,方才那威風凜凜叫嚣着要打斷女兒腿的男人此刻乖順如雞崽,她嘲諷地笑着,都是隻敢窩裡橫的孬種。
老呂夫婦抱着萌萌回了家,四處圍觀的鄉親也都各自散開,警察再三叮囑後也驅車離村,陶大力似乎酒醒了許多,虛張聲勢地趕着考察隊的人。
鬧了大半夜,池宛棠精疲力竭,回到農場,她又去沖了個澡,在熱水兜頭澆下的一瞬間卸了力。
她明明已經可以直面過去。
她不再懼怕醉酒打人的父親,甚至可以成為小希無助時的依賴;她不再強求遠嫁冷漠的母親愛自己,人隻要過得自在輕松就好;她不再恐懼那張猥瑣的笑臉,并且願意相信公道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