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acy突然揚起了聲調,“可是你說的快樂,是隻有當你的注意力從自我身上轉移,才能感受得到的,難道不是嗎?無論是音樂,追星,度假,甚至繁忙的日程,這些都是短暫逃避現實的方法,而不是真正能讓你感到愉悅的生活。”她深吸了一口氣,“我理解你,Lily。你總說得好像我不懂你的煩惱,好像我不那麼成功的生活并不足夠有挑戰性到讓我能夠體會你的煩惱。”
迎着女孩急于辯解的難過眼神,她繼續道,“我會成為國際知名的畫家。等到那一天,我就能夠證明給你看,”她的聲音顫抖着,“即使我擁有名聲、金錢,我也能夠感受到簡單的幸福。因為我足夠喜歡我自己,所以我能夠輕易的感知并享受瞬間的喜悅。”
她眯起眼睛,看向地面回憶道,“高中的時候,在我父母離婚的那段時間裡,你和Denise帶着我做盡了瘋狂的事。”她重新看向女孩,“你還記得我們把Mr Bow的車偷偷開到鎮子上,結果被罰打掃整個學校走廊的事嗎?”她揚了揚嘴角,“是你讓那時候的我在一片灰色的世界裡感受到了那麼多的生命力和快樂,是你讓我成為了一個能夠享受生命的人。然而現在,我看着你的名字被媒體釘在漩渦的正中,卻好像因為我過于簡單而理想化的生活,”她彎着手指比作引号狀,“隻能對你的煎熬熟視無睹。”
在短發女孩的話音落下後,Lily倒吸了一口氣。像是對眼前的境況感到荒誕而無措,她在一瞬間仿佛一個旁觀者一般審視着這一切,随後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笑聲,搖着頭問道,“你想說什麼?你的意思是你選擇堕/胎是因為我?”
像是終于恢複了一星半點的理智,Tracy苦惱的抓了抓頭發,皺着眉反駁道,“不,這不是我的意思。”她垂着眸子難以啟齒一般不情不願的從牙縫裡擠出了簡短的一句,“我是為了自己的事業放棄了我的孩子。”
片刻後,她長歎了一口氣,輕聲道,“我隻是,”她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我羨慕你堅定的選擇事業的決心。雖然,老實說,我一點也不想成為你。”
Lily避開她灼人的目光,看向一側,沉默了半晌後幹笑了一聲,開口道,“你知道,你不能随便跑到别人家裡指控别人沒有犯下的罪行,質疑别人的人生選擇,這一點也不禮貌。”
Tracy煩躁的攏了攏短發的末梢,開口道,“God,這不是我的意思,”她将手放在臉側,懊惱的皺了皺眉,“我很抱歉讓你錯失了成為教母的機會,我…”她的嘴角向下彎曲着,語速極快的說道,“一定是Prozac藥片紊亂了我的腦神經,都是那該死的治療孕後抑郁的藥片的副作用。”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想讓你做一個快樂的人,”她擡起眼睛,“我請求你,讓我看到你很快樂,你的生活很幸福。這樣你會讓我确信我沒有做錯選擇,追求功名能夠解決我人生的所有問題,也是一條唯一正确的路。”
像是終于理解了短發女孩真正的意思,Lily向上看了看,努力壓下眼底的淚水,随後緩慢地上前,附身抱住了她。聽着埋在自己胸前的女孩的哭聲逐漸失控,她上下揉搓着她的後背,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給你自己找一個愛人,一個無條件支持你、愛你比愛這個世界上所有事物加起來都多的人。”Tracy帶着明顯的哭腔斷斷續續的在她的懷裡呢喃道,“這樣即使這樣的愛在以後随着時間的推移變淡乃至消失,你也依然能夠依靠慣□□你自己,體會到生活中的幸福。”
Lily不自在的撇了撇嘴,不明顯的笑了一聲,反駁道,“你的要求太高了,我很懷疑你口中的愛是否真的存在…”
“我和Eric就是這樣!”女孩揚起頭,抹去眼角的淚痕,輕聲開口道,“我知道他會無條件支持我,他也相信我會無條件和他站在一邊。是我們牢固的關系讓我們覺得可以撫養一個孩子…”
Lily深深的看着她,眼眸裡翻湧着複雜的情緒,試探道,“即使他在你懷孕後還是堅持去澳大利亞?”
“這不是一回事!”Tracy吸了吸鼻子,“他必須要去負責這個項目,我也有和他一起去的選擇,隻是我自己決定留在紐約。”
“那如果,”Lily松開她,在她的身旁坐下,雙手合攏在身前,“我是說,如果他因為他的追求,或者事業什麼的,”她聳了聳一邊的肩膀,“奉獻自己的生命…”她閉了閉眼,腦海裡不斷重複着不久前Michael奮不顧身準備沖進車流的身影,含糊的問道,“你仍然覺得這是愛嗎?”
Tracy揚了揚眉,一副“我瘋了嗎”的樣子看着她答道,“Eric可不是這樣的人,我甚至不确定我認識這樣的人。那是烈士,不是你考慮做你的丈夫的人。”她擡起手腕,“這樣的人當然無法給你我說的這種愛。”
幾乎在女孩的話音落下的瞬間,Lily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拿起放在酒櫃台子上的威士忌,在手中揚了揚,“是時候打開它了!”說着,她從冷凍櫃拿出兩個正方體冰塊,放進了玻璃杯中。
Tracy緩步走進餐廳的燈光下,身體前傾着撐在椅背上,“我今晚不走了,”她揚起嘴角,仿佛回憶起曾經的歲月,“我要醉倒在你家。”
“不不不,在我家可以,醉倒可不行,”她将杯子舉高,避開Tracy伸出的手,“隻有這一杯,然後你要去洗澡睡覺。”
短發女孩從她手中搶過玻璃杯,“你古闆的像我年邁的母親…”
盡管這麼抱怨着,她還是沒有頂住Lily固執的堅持,在淺淺喝下一杯後就投降一般脫掉外套,走向了浴室。
在Tracy離開客廳的下一秒,隻見坐在沙發上的Lily面上挂着的微笑就消失不見。她将臉埋在微微顫抖着的手掌中,肩膀随着急促而短淺的呼吸上下起伏着,仿佛被萬般情緒壓制到了極點終于不堪重負。
就在這時,清脆的門鈴聲就像一道驚雷劃破了客廳内令人窒息的安靜。
當她打開門看到來人時,她詫異的挑起眉,“Micha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