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幾點了,娟兒怎麼還沒有回來?”
“這……”
裘力看了看外面,天的确不早了。但學校離家近,倒也不至于太過擔心。
“你去看看。”女人卻不這麼想。
“等我把飯……”
“讓你去看!”餘瑾尖叫一聲,抓起枕頭就朝他砸了過來。
裘力趕緊把菜放下:“我去找我這就去找!”
然後換了鞋出去。
外面沒什麼人,隻有幾隻瘦骨嶙峋的野狗在馬路中間跑來跑去。
裘力攥了攥袖子,往學校方向走。
剛走幾步,就看到了鄰居家的小孩蹲在門口,便問:“你這麼早就回來了?”
“今天放學早,我們早回來了。”
“放學早?那你看見你娟兒姐姐了沒有?”
“應該是去玩兒了吧?好像要去什麼夜巴黎?”
“夜巴黎?”裘力想到什麼,趕緊往那邊跑。
好不容易跑到‘夜巴黎’門口就被攔住了,人看見他一身破襖,根本不放進去。
裘力着急之下,隻能抓住旁邊的磚頭照着大門一頓砸,這才硬闖了進去。
剛進大堂的門,裘力一眼就看到了女兒。
“裘麗娟!你給我滾回去去!”
“爸,爸!”裘麗娟吓得不行,趕緊縮着脖子蹭過來,被裘力抓着手臂就要往外走。
經理立刻看住他,冷笑一聲道:“砸了我的地方還想走?賠錢。”
“你,你害人,我跟你拼了!”
裘力下崗這麼長時間,家裡本來就沒有錢,連給妻子買藥的錢都不夠,哪裡來的錢賠給他?
再說,餘瑾之所以染上一身病,就是被這地方害的。看見這個地方這群人,他隻想反複一把火把他們全燒了。
可惜的是,他本來就是個普通人,最近又因為賣血次數多,早就虛弱不堪了。
想找人打架,也不是對手。最後隻有他自己,被摁在死地上打。
好在沒過多久,就被人告訴了附近民警。
來人一看他被打得那麼慘,心中可憐,聽了前因後果之後,狠狠罵了他一頓,卻到底幫他求了情,把賠償免了——反正就算要賠,看他這樣子,大概也賠不出來一毛錢。老闆樂于給民警一個面子,這才放了兩人出去。
李開‘夜巴黎’後,裘力擦了臉上的血,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一句話都沒有。
裘麗娟心裡害怕,趕緊追了上去,然後哭着說:“爸,我錯了。我就是,想給媽治病。”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裘力滿臉死氣:“是你爸我沒本事,我,我……”說到這裡,竟一句話也說不下去。
父子倆乘着夜色一邊走,一邊默默流淚。而這短短的一段路,卻不夠他們哭泣。
沒過多久,就到了家門口。
裘力提醒女兒:“就說你被老師留堂了,我去找你,不小心摔了一跤。”
“嗯,好。”
說完之後,兩人才擦幹眼淚,換上笑臉,回家去。
門還是虛掩着的,兩人剛推開門,就看到餘瑾坐了坐在門後。看見兩人回來,說了一句:你們回來了?”
對于女兒去了哪裡為什麼晚歸,以及丈夫身上離開時還沒有的傷痕,她沒有問一句。
“媽!”
“老婆!”兩人确實一齊尖叫,對着她空洞的眼眶,吓跑了魂。
“安靜,你們鬧騰什麼?”
“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麼了?”
“去醫院,快,快……”
“都給我坐下!”餘瑾一聲令下,兩人都安靜了下來。
就見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上面有一串數字:“我給你找了份工作,你明天一早,就去報道。”
“工作,什麼工作?哪兒來的工作?”
“别問工作哪兒來的,你去就是。”
裘力欲言又止,卻發現說什麼都是徒勞。
裘麗娟接過字條,道:“爸!”
“行,我明天,明天一早就去。”
“那你的眼睛。”
“瞎了。”餘瑾毫不在意:“放心,就瞎了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