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生猶豫片刻,說:“我們要不要去宋家看看。方才順路詢問過,宋家那邊已經廢棄了。這麼多年,那些村民都特别害怕,甚至還挖了條溝渠來隔絕山腳下那戶人家。聽說他們還經常用那邊有厲鬼抓人的傳言來吓唬自己的孩子,不允許小孩貪玩靠近那裡。”
應慎之點了點頭。
天色已經晚了,算着時間,兩人應該在學校上最後一節晚自習呢。
兩人朝着山腳下走去,周圍可謂是幹枯一片,各種垃圾堆砌。
眼前有一條不起眼的溝渠,隻能攔住涉世未深的小孩。
兩個少年一前一後,很利索地就能橫跨過去。
根本不需要用那橫放的破木闆。
這次換周明生走在前面,半響,他注意到應慎之沒有跟上來,視線一直落在遠處的山上。
周明生一邊去拉他,一邊納悶道:“怎麼了?看見什麼了?”
應慎之說:“這座山,很眼熟。”
周明生:“你來過這裡?這座山上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家療養院。”
應慎之的神情告訴他,他真的來過。
周明生愣了一下:“你真的來過?”
應慎之低聲道:“我以前腦子有點毛病,在這座療養院住過幾年。”
周明生不由地湊上來查看他,左看看右看看,一臉不可思議:“你看起來這麼聰明,哪裡像是腦子有病的?”
“你真有精神病?”
應慎之沖着他翻了個白眼,朝着眼前破舊的小樓走去,不假思索開口道:“小時候出了一場車禍,把腦子撞壞了,很多事情不記得,當時生活都有認知障礙,父母就把我送到療養院治療,前幾年才把我接出來。”
周明生問道:“那你現在治好了嗎?”
應慎之搖了搖頭:“還沒有恢複記憶。”
周明生立馬道:“真是太巧了,看來你是命中注定跟我走一趟了。”
兩人一前一後,朝着破敗的小樓走去。
這裡有一片空房子已經被拆了,東倒西歪的一片廢墟,因此能夠一眼注意到那山腳下的一處二層小樓。
那事發的屋子顯得格外紮眼,屹立在廢墟之中,孤零零的。
周明生感覺到一股涼意,他不由地搓了搓自己的肩膀。
他看向身側的應慎之:“大少爺,你冷不冷?”
應慎之搖了搖頭,嗤笑道:“你别怕。”
周明生立馬道:“我才不怕,是真的有些冷诶。”
傍晚的光輝一點都沒有照射下來,被身後的高山全然遮蔽,似乎還能看見山頂上那座療養院的幻影,如此渺小。
周明生肚子咕噜噜叫了叫,他将懷裡暖了半天的羊奶取了出來。
這是他唯一剩下的吃的。
“我們要不要吃點東西再進去,還有一瓶奶,咱倆分分。”周明生道。
“一天沒吃飯,讓大少爺跟着老奴吃苦了。”
應慎之嗤笑道:“中午那碗面算什麼?”
周明生怔然片刻,“我靠,我都忘了,人怎麼能這麼餓。”
應慎之道:“你自己把奶喝了,我不餓。”
周明生在應慎之的催促下打開了羊奶,一邊叼着吸管一邊跟在應慎之的身後進入那棟小樓。
這是一棟很簡單普通的民建房,二層小樓,帶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
窗戶和門框已經破敗不堪,院門被鎖鍊鎖着,上面還有封條留下的痕迹
兩人全然不把這鎖鍊和禁止進入的布告放在眼裡,起身選擇翻牆而入。
一回生兩回熟,兩人的動作更加利索了。
成功進入,應慎之走在前面探路,周明生的羊奶已經喝完了,随手丢在了一邊。
應慎之整個人都專注于房子裡的情況,他率先注意到了前方的一攤污穢,是一片早已經幹涸的,還有過簡單的清理,深褐色的烙印沁在院落中的水泥地上。
應慎之眼前閃過一條白色獅子狗的屍體,甚至還能看見兇手咬斷他脖頸的畫面,骨裂的聲音刺激着他。
應慎之心頭一跳,呼吸不免有些急促起來。
他有些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明明内心毫無波瀾,身體卻率先有了反應。
這讓他有着明顯的割裂感,就好像身體和精神是不相容的,互相排斥着,不能共頻。
應慎之側過臉去,繼續朝着前方走去。
他推開一樓的門。
上面的封條早就酥脆,一觸碰就散落一地。
他率先邁步進去,走一樓的客廳處,可以看見幾片不起眼的污穢,它們圍在一起,勉強可以就看出人形。
周明生取出背包裡的照片,借助着手機的光芒比對了一下。
除了破敗的場景,其他都完全一緻,這就是宋家幾口人被殺害的地方了。
周明生不由地頭皮發麻起來,身體打了個冷顫。
說實話,他還是有些害怕的。這跟看照片和資料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如此設身處地來到案發現場,哪怕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也依舊能夠在空氣中聞到死亡的味道。
眼前的大少爺倒是沒有什麼反應,甚至俯身靠近,查看地上殘留的東西。
應慎之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在昏暗的房間裡環繞片刻。
碎片的記憶從他的腦海中快速地閃過,但卻無法捕捉。
他似乎來過這裡。
他的心口突然收縮,身體随之緊繃起來。
周明生迅速覺察到了他的不對勁,“少爺,你怎麼了?”
他連忙拉着應慎之往外走,不停地叫着應慎之的名字,聲音有些焦急:“應慎之,應慎之,不要昏倒,不要昏倒,清醒清醒!”
兩人成功離開了案發現場,靠近那條月下溝渠。
應慎之的身體已經完全不受控制起來,他呢喃:“沒事,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