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模糊人心。
地下室天花闆滲着斑駁的水漬,牆皮被沁得快要脫落了下來。複古大笨鐘在走廊盡頭因為長久無人來到也停止了擺動,在這裡,時間仿佛凝固在了一瞬。
宋貝提着燈,身後是不由得放輕了腳步的何俞。踏着發着黴氣的波斯地毯,轉角的一扇門嘎吱一聲支開了一點小縫。
“這裡是?”何俞推門而入,宋貝扇了扇騰升到嘴邊的灰塵。
“放東西的地方。”宋貝說。
何俞沉默了兩秒說:“我當然知道是放東西的地方,”她的視線環繞四周一圈,各種奇怪的小玩意映入眼簾。“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宋貝聳肩:“巴貝斯以前搜羅的小玩意。對于我來說就是一些雜物,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的一些東西也會往這裡堆,堆着堆着也就都是我的東西了。”
“巴貝斯到底是誰啊?”何俞對于這個人是否好奇,從他的隻言片語中她依稀知道這是一位與宋貝有些相像甚至隻需簡單的胡子就可以以假亂真的存在。
宋貝似在躊躇,大概幾秒之後他徐徐道:“巴貝斯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可能眉眼遺傳了我爹,但我倆長得根本不像。”他頓了頓随後說,“巴貝斯·宋·道耳,道耳是他媽的名字。道耳本人是英國血族,而我媽隻是個普通的人類。”
“長老占算出宋家肯定要出一個身懷異術的血族,本來以為這就是闆上釘釘的事情,于是巴貝斯早早就進入了長老會高層。但沒想到,道耳死了,我爹再婚後我媽生了我。”
“你從小就會異術?”何俞低頭,指尖掃過物件表面,揚起一層厚厚的灰塵。
“嗯,算是吧。”宋貝從亂七八糟的書櫃裡拿起一本紅皮書,“我小的時候沒見過我哥。還是我爹媽死了之後,他找到我,我才知道這件事。說實話,他對于我來說是極其陌生的存在。”
這樣的往事被宋貝平淡地說了出來,何俞有話哽在了喉嚨裡,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他作為‘金主’供了我讀賓大,也讓我‘成為’了巴貝斯。”
紅皮書被宋貝翻開,燈光攏在紙面上,他迅速掃了一眼目錄,輕聲說:“找到了。”
何俞湊過來,這本紅皮書目錄上寫着并不整齊的外族文字。紙張在時間的長河中變得極其脆弱,宋貝小心翼翼地撈着頁腳生怕把書翻碎了。
神奇的是有些文字,何俞是能夠看懂的。
“這本書主要記載了17世紀至19世紀所有擁有異術的異神族。”宋貝說,“你看,”他翻到第二次聖戰前後的時間段中,找到了“導火索”白女巫的名字:季源佑。
何俞話裡有些驚訝:“也是季家?”
宋貝搖頭:“不清楚這是不是現當今長都季家的血脈之源,但其他各方面都對上了,白巫嫁血族,且有異術的預言。”
“傅映洲拍走的鏡子就是季源佑曾經發現異術契機的物件。長都是異神族的發源地,導緻内部分裂的詛咒來自于季源佑外外外……不知道多遠的外婆。”
逃不開曆史的重演,那便順應軌迹。
何俞略微思考片刻:“這麼說,異神族之所以分裂來源于異術的詛咒,那位季奶奶憑一己之力改變了未來上百年的格局。那季洛鏡,季家應該也是現如今能夠改變曆史的決定性力量。”
“但是迄今為止,她都沒有表現出特殊的優勢。”她的指尖順着陌生的文字劃過去,意義艱難地在心中生成,“這裡是不是說季源佑六歲就覺醒了異術?”
宋貝快速掃下來,點頭說:“是的。”
“可能這一切都需要一個契機去激發吧。”
何俞脫下背包,将拉鍊扯開。宋貝從口袋裡掏出随身的紙巾,掃淨了紅皮書表面的灰塵,把書本體平平整整地塞進了包裡。
“到地下室就是找它的。”不知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他的視線在何俞的身上久久沒有移開,不到半分鐘宋貝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失笑。“我記得那天你跟我說,你擔心我會真的死?”
何俞怔了一下,搖頭說:“我沒有别的意思,就是純粹的擔心你,該怎麼在那種情況下‘假死’。而且,季洛鏡應該也下不了狠手。她連蟲子都怕,怎麼可能動手殺人……”
宋貝淡聲說:“我是鏡像人,内髒都是反的。季洛鏡再怎麼樣都不會刺到我的心髒。”他就這樣坦然地對着是為白巫的何俞說出了自己的弱點。
“你…萬一之後……”何俞徹底愣住了。“你相信我?”
“為什麼不相信你?”宋貝嘴角漾起笑意,“你天天睡樓上,也沒有一次找機會殺了住在樓下的我。說明也是避戰之人,很湊巧——我也是。”
“我就算是不相信你,我還不相信我那大金主傅映洲嗎。你放心好了,我沒那麼容易死。”
何俞本來準備重新背上背包,卻被一旁的他拿了過去。“走吧,包重,我來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