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底鞋在椅子邊擺放得整整齊齊。
季洛鏡的手指被傅映洲拎起來,他往無名指上套了個戒指。
季洛鏡用指腹摸了摸戒指的鑽體,說了聲:“這個主鑽太大了,不喜歡。”
傅映洲回想她自己愛買的戒指确實是設計簡約的款式,大部分是暗紋雕刻的素圈。這戒指是婚戒,主打就是高奢張揚。
“為什麼不喜歡?”
季洛鏡又把椅子邊的鞋子踢遠,抿了抿嘴:“太張揚了。”
團子喵喵叫着,咬住鞋子後跟的提鞋布一步一頓地撈回了原地。
傅映洲摸了把貓頭,略感欣慰。
團子是隻聰明的藍金英短,在家裡養了這麼久除了故意氣不喜歡的阿姨,倒是沒讓季洛鏡和傅映洲費心過。阿姨走後,不管他做的貓飯有多災難,團子都照吃不誤,給足了傅映洲面子。
它似乎能感受到季洛鏡的情緒,隻是現在不大愛讓傅映洲抱了。
“馬上就下船了,今年過年就在月德過。”傅映洲垂眼為她穿上鞋子,團子已經在航空箱裡等着他過來關好箱門。
季洛鏡視線朝着前方,點點頭。應該是感到身前離了人,有些茫然無措。
聽到行李箱扣上鎖住的聲音,她說:“傅映洲,能不能幫我把頭發紮起來,有點悶。”
“好。”
手指插入發間,攏起長發。擡腕看了眼時間,離靠港口還有一段時間。“我給你編個蜈蚣辮子好不好?看着精神點。”傅映洲并未等她發話同意,就已經分股開始纏繞編弄了。
“你還記不記得,我在大學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季洛鏡忽然說,“那個給你遞水的男孩後腦勺留了個小辮,也是紮的蜈蚣辮。”
“我那會兒覺得這倆人一個長得這麼帥,一個頭發留得這麼長,不像是我們學校的呀。”她頓了頓,“沒想到走近一看,是你。那個紮小辮的男生是我們院那個女裝大佬。”
傅映洲當然記得。季洛鏡考上大學的第一個學期,他就回國去找她。碰巧遇見了學校弓箭社的踢館友誼賽,便借着踢館的由頭參加了一下。
那時,季洛鏡正在隔壁上體育課,下課往這邊來的時候就一眼瞧見了那個面孔出衆,目光深沉的男人。他與周圍人相比,有着格格不入的成熟與松弛感。
十五箭很輕松地拿下了踢館第一。
那時季洛鏡正與楚唯然在暧昧期。楚唯然過來接她,而傅映洲放下弓箭沒有等登記成績,推開閃着星星眼的小辮男孩就大步走了過來。
他與她打招呼。而她卻和楚唯然以及身邊的舍友介紹他的身份:“這是我哥。”
特别是看到季洛鏡身邊那個消瘦的男生,憑着良好的教養傅映洲沒有發作,而是似笑非笑地和這位暧昧期的男生打了招呼。
傅映洲為她穿好了鞋,一言不發地将她拎起來放到輪椅上。
這往事不堪回想,那個時間段她與楚唯然的交往甚密,不可避免地會談到。從傅映洲在地下室告知他殺了楚唯然後,這個人已然成為了禁忌的話題。
季洛鏡對于傅映洲的感情非常複雜。一方面他徹底展示了來自于血族的劣根性,這是她極其厭惡并恐懼的。另一方面就是這兩年間無微不至,大概是極端占有欲使然,幾乎是寵到了骨子裡。
人都是複雜的,更何況一隻吸血鬼。
郵輪進入港口,鳴起哨笛。VIP貴賓優先下船,商務車已經在洪東港口外等候許久了。
何俞一上車就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隻手搭在宋貝的肩上,“郵輪好适合躺平啊。”
“今年我和傅映洲的爸媽都不來月德,要不你們一起來月德過年吧。”季洛鏡邀請他們,“莊園就我們兩個人也挺寂寞的。”
宋貝給傅映洲使了個眼色,卻被他無聲避開了,大緻态度就是看季洛鏡的意思。
何俞說:“好耶。說實話,我在長都活了二十多年還沒去過月德那邊的山區。”
“那好。一言為定,大年三十的早上得過來一起貼春聯啊。”季洛鏡的嘴角揚起一絲弧度,一旁的傅映洲見她心情不錯,倒是松了一口氣。
從下船他就一直保持着緘默的樣子,若是放在以前季洛鏡可能也會帶着不說話了。現在的她看不到傅映洲的臉色,說話時也有些肆無忌憚了。這很好,他也希望季洛鏡能多說一點,最起碼能讓他猜到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
月德莊園的主樓在山頭上,深冬時風難免有些大。傅映洲現在熱衷于給季洛鏡打扮,除了日常的處理工作,他的手邊時常放着兩本書。一本書是當月的時尚雜志,一本是美學基礎。
他記得季洛鏡曾經吐槽過老宅的裝潢陳舊,便找裝修公司在年前重新翻新了一部分,瞧起來煥然一新。
在園林的部分,也重新換了個團隊。重新将院内的植物修整、移栽搭配了兩次,并且加了适合團子攀爬的高台。老宅的面積太大了,它跟着女主人從大平層搬到莊園裡,從家養貓幾乎變成了散養貓。
季洛鏡有時候會坐着輪椅漫無目的地在園林區瞎逛,懷裡有時候會突然跳上來一隻毛茸茸的東西,一摸一手的灰塵和土壤。
絕育之後的團子,愈發得胖了。季洛鏡摸着的時候不敢說他變肥了,怕聰明的小貓聽見會傷心。
團子不愛洗澡,藍金的顔色也耐髒。傅映洲就等着實在髒得不行了,沒貓臉去見人的時候,洗一次大澡。
他家也就這麼一個獨苗苗,還不得伺候得好。
大年三十,何俞和宋貝準時到來。
何俞一見季洛鏡,就将自己編的紅色絨線帽戴在了她的頭上。團子就在腿上把玩絨線帽耳邊垂下來的毛球球,不一會兒毛球就勾了絲。
她哎呀呀地從季洛鏡腿上抱走了團子,在會客廳尋找寵物指甲剪刀。
“剪刀在水吧的旁邊。”季洛鏡說,“我記得上次傅映洲剪完指甲随手放那邊了,好像排梳也放在一起。”
“讓阿姨去剪就行。”
說話間,家政阿姨跑過來欲要接過團子。但它伸爪直接勾住了何俞的針織衫,死活不肯讓阿姨抱。
“我給它剪吧,”何俞無奈地将它攏回懷裡,接過阿姨遞過來的剪刀,坐在沙發上開始剪。
季洛鏡憑着感覺,用導盲杖慢慢探路過來,也一齊坐了下來。“怎麼沒聽見宋貝的聲音?”
“那倆人在一塊兒上樓去了,不知道在聊些什麼,不管他們。”何俞手起刀落,兩隻手兩隻腳不消一會兒就被剪完了。“團子這麼乖,真讓人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