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東這地方大概是真的與季洛鏡八字不合。坐在車上往家裡回的時候,她縮在位子上捂住了腹部。
“腸胃炎複發了?”傅映洲在等晚間堵車的空閑間掃了一眼她的臉色,“玄關櫃子上應該有藥。”
季洛鏡搖搖頭:“我好像來例假了。”她指了指下一個路口,“我看地圖上,那邊有個便利店。你放我下去買衛生巾。”
傅映洲過紅綠燈就松了安全帶停下車,徑直進了便利店。她那個臉色蒼白的樣子,他怎麼能就這麼把人放下去。
她将車窗搖下,讓新鮮空氣走進來。透過便利店的落地窗,季洛鏡瞧着傅映洲側身在琳琅滿目的衛生巾貨架前,拎着的籃子裡有各種品牌顔色尺寸的衛生巾。他幾乎是把貨架上有的,都買了一遍。
一大袋子送到季洛鏡手裡,她噗嗤一聲笑了,“怎麼這麼多。”
傅映洲啟動車子,無所謂地說:“讓你有更多選擇。”
回到家,沒什麼事情。
季洛鏡早早就鑽進了被窩,團着身體靠在床頭翻着新一期的财務報紙。自從通過童助理切實了解到了自己在傅氏集團擁有的股份,這種滿屏數字和人心博弈的财務報在她的眼中突然有意思了起來。
傅映洲開完跨國會議,在樓下洗完澡就上來了。整理着衣服,他随口一問:“季洛鏡,你的腸胃從小就這麼脆,還是因為地域的關系?”
季洛鏡視線并沒有離開報紙,“不是,小的時候吞藥洗了胃之後就這樣了。”她的話輕飄飄的,讓傅映洲有了一瞬間的恍惚,明白話中之意的他随即動作一滞。吞藥?洗胃?怎麼從來沒有聽她說過。
“什麼?”傅映洲将外套挂在衣架上,掀開被子上了床。“吞藥,什麼時候的事情?你之前完全沒說過。”
季洛鏡擡頭,“很久以前了,學生時代做的蠢事,别計較了。”
“我也不太想說。”她的聲音喃喃地,放下報紙掀了被角就準備閉眼。
傅映洲拉被子的手愣在了原地,須臾之後他給歐陽利那邊發了串身份證号,要求查詢一下季洛鏡既往以來所有的病例記錄。
這才關了燈睡了下來。
雖然眼睛閉上了,但那句話裡的每個詞語都萦繞在他的心間,難以消散,侵擾着他的精神使之難以入眠。
她不願意說,他就不能知道了嗎?
這讓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季洛鏡高中時候的事情。
剛剛入冬的時間,季洛鏡要參加的幾個美院校考因為大暴雪推遲了兩個多月,忙得過年都沒法回家。
畫室是全封閉管理,甚至于周六周天都沒法子出門。季塵和薄君當時在國外,請假權限還沒交到傅映洲手裡。
那天她帶着嚴實的棉口罩,裹着一層厚厚的圍巾,隔着欄杆好遠與傅映洲聊着畫室裡一些大大小小的趣事。
傅映洲當時很奇怪,明明平時見面季洛鏡巴不得從欄杆裡擠出來,怎麼今天裹得嚴嚴實實的。他将手裡剛從酒店買的蝦仁海參水餃從欄杆的縫隙裡塞給了她,這孩子接到竟然就準備直接離開了。
“季洛鏡,先别走。”傅映洲叫住她,女孩很聽話,拎着餃子又折了回來。
“把口罩摘下來。”傅映洲言簡意赅,“今天怎麼回事?”他在欄杆邊站着,輕嗅到空氣間有一絲淡淡的煙草氣,異常突兀。
季洛鏡沒動也沒說話。
傅映洲隻能直當地揭穿她:“季洛鏡,你是不是抽煙了?”
季洛鏡搖搖頭。
“别讓我再說一遍,把口罩取下來。”傅映洲厲聲說,“不然我告訴你媽了,她還在國外,你不想她因為這件事情回來吧?”
“哥,不要。”季洛鏡摘下口罩,趴在欄杆上,煙草氣更加濃烈了。
傅映洲失望地搖搖頭:“哪來的煙,你怎麼學會抽煙了?”
“哥,你能不能給我請假?我不想待在這裡了,求求你了……”季洛鏡垂下頭,再擡起頭時兩行淚已經流淌在臉頰上,豆大的淚珠讓傅映洲怔住了。“我畫的好爛,我畫不過别人……我想出去——”
剛開始還是聲淚俱下,到後來隻是無聲的哽咽。傅映洲手掌穿過縫隙握住了她的小手,很冷,連帶着另一隻手拎着的餃子也冷透了。
“你媽沒有把app權限給我。”傅映洲垂眼待她恢複冷靜,遺憾地告訴她。
季洛鏡聽了這話微愣了幾秒,然後挽起了右手臂的袖子。觸目驚心的血痕在半條胳膊上密密麻麻,有的已然結痂,有的一看就是新鮮的産生。
傅映洲不可置信地吸了一口氣,“你怎麼……”
“那你能不能借我手機,我要給我媽打電話。”季洛鏡的話裡在懇求,聲音軟了軟,能聽得出她在盡量平複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