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父親讓他入朝為官,不惜多番打點,令他跟随朝中權貴子弟“長長見識”。
那時候他就見識過控鶴監裡的手段。
被養在控鶴監的奴寵都入了奴籍,這輩子沒有脫身的可能,留下一命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給達官貴族培養溫.床,所謂的“調教”也十分不入流。
動辄就是私刑加身,污言穢語不堪入目,若是奴寵執意不從,便又有喂藥一說。
雲晦顯然沒能脫開這樣的待遇。
不知為什麼,分明那是自己想要折辱的人,封則卻還是覺得心頭一陣發緊——畢竟他曾經太耀眼了。
雨聲似乎又大了一些。
封則許久沒有說話,張禀忠以為他對這樣的回答不滿意,又趕緊添上:“不過将軍您放心,贖身之前他沒有被别人碰過,每次發作都是捆起來生生忍過去的。”
言外之意,将軍您是第一個操他的人。
“知道了。”封則嘴角扯出一寸漫不經心的笑意,“那張大人慢走,本将就不送了。”
方絡已經進來送人,張禀忠卻沒來由地一陣心驚,不知道是因為封則那一笑,還是因為他話中的那句“本将”。
都道封将軍陰晴不定心狠手黑,今日一直浮在張禀忠心頭的恐懼終于又加大了些。
“将,将軍?”
方絡擡手請他,“外面還在下雨,車馬已經備好了,張大人請吧。”
張禀忠回過神來,告辭之前又看了封則一眼。
那人仍在上首坐着,紅領黑袍,發髻高束,眉眼淡淡地挑着睨向他,那眼神讓人覺得害怕。
“那下官就告退了。”
方絡挑起簾子先站出去,在廊下撐起雨傘,雨珠順着傘面嘩啦啦地滾落在磚石地裡。
伴着傘開合的聲音,一支弩箭直直地射入張禀忠的後心。
不久前還在試圖邀功的人悶聲倒地,至死都不知道緣由。
傘下的雨水被鮮血染成紅色,方絡面無表情地使喚下人将屍體拖出去。
“就說是張大人在将軍府突發惡疾,怕過人,已然安葬了。”
府中下人都是封則的心腹,素知主子陰晴不定的心思和殺伐果斷的手段,面對這種場面已然習以為常,不多時就收拾了個幹幹淨淨,偌大一方庭院裡連一點兒痕迹也找不出來。
方絡再度收了傘折返進屋的時候,封則已經将案上的那架弩放回了原處,像個沒事人似地坐在那裡敲椅子玩兒。
方絡躬身上去,隻字不提張禀忠的事,隻說:“将軍,雲小皇子醒了,您可要去看看嗎?”
封則那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睛至此才真的動了動。
他起身,瞥一眼早已經涼卻的茶水,輕車熟路地回了偏殿。
迎面先撞上太醫院的江文曙。
“将軍啊。”江文曙收拾着手上的瓶瓶罐罐,沒來得及見禮,挑眉笑着問,“昨夜可還爽?”
封則:“……”
方絡見勢不好已經退下了,房門一關,封則才一記眼刀扔過去,“剛廢了張禀忠,你要是也想死可以直說。”
江文曙無所謂地縮了縮脖子,但是真不吃封則這一套,擡擡下巴指向内室,“可我看了他身上的傷,你可把人折騰得不輕快,至少要幾個時辰吧?”
“外面都傳你把人贖回來是為了洩憤,可我怎麼瞧着不太像啊。”
封則臉色又黑了一些,想起昨夜雲晦像兔子一樣在自己身上啃咬的種種,竟然沒有反駁,隻是咬牙道:“你懂什麼,那是控鶴監給他喂了藥。”
總算說到了正題上,江文曙微微歎了口氣,不再仗着自己與封則的交情插科打诨,說:“我看過了,他這身子是用石硫磺養出來的,催情也倒罷了,但那東西用久了有毒性,對身體損傷極大。”
想起封則剛才說的話,江文曙目光一沉,“張禀忠太過歹毒,死得倒是不冤枉。”
封則追問:“他如今身子如何?”
“不好說,身上的傷太多了。”江文曙擡手比了比,“手腳都磨爛了,一條命也折騰去半條。他剛醒,喘口氣都咳嗽,我瞧着精神也不太好,不知是不是這事兒對他刺激太大了。”
封則蹙眉,下意識地看向内室,但有紗簾遮蔽,他一時看不清雲晦,隻壓低了聲音說:“他既醒着,你就不知道小聲一些?”
“怕什麼。”江文曙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都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