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徐渡十三歲那年，他和周墨斓大吵了一架，在那之後，周墨斓出國求學，他搬家，他們徹底沒了聯系。

時至今日，十一年。

十一年前，徐渡初一，周墨斓高一，因為年級差别，他們不再像小學時候那樣每次放學都一起回家。

但這并不妨礙周某沒事就會對他進行“上門騷擾”，這讓本就長年不堪其擾的他對周墨斓的耐心和印象更是将至冰點了，對方卻仍舊嬉皮笑臉的，像是什麼也不知道一樣，但他卻覺得進了青春期之後，自己對周墨斓的厭煩更甚了，光是靠近都讓他心亂如麻。

現在想，當時或許是受了激素影響吧，導緻他不止身高瘋長，脾氣也瘋長了不少——這是衆所周知的，青春期本就是這樣一個激素混亂的年歲。

而随着激素一起混亂的，當然還有少男少女們萌動的春心。

徐渡自認是個心智早熟的孩子，從小就知道他的人生意義不是情愛，但也奈何不了上了初中之後，他不時就會從一些跟自己交談的人眼中，看到那種隻有戀慕者才會擁有的澄澈而熱烈的視線，他知道，他們喜歡他，是情愛之喜，甚至男生女生都有。

那感覺真讓他不适啊，即便他明白這是正常的，在如此荷爾蒙湧動的年歲，除了他這種鐵樹，哪顆正在長大的小樹會不想開花呢？他們的戀慕還是那麼的純粹憧憬，毫無惡意。

可他就是受不了，他隻想要他人能夠平和地跟他交談，不要将他視為一個性緣目标，不要一舉一動都充滿暧昧的試探，因為他不喜歡他們，不想應付他們，更不想和他們發展更深層次的關系。

但這個世界貌似就是對追求者抱有更多的同情，總會有看不下去的人問他：

你怎麼可以對喜歡你的人那麼冷淡啊？别人喜歡你，也是認可你啊。

徐渡聽過很多次，他也總會反問：

那麼，怎麼沒有人考慮過我想不想要、我會不會困擾呢？難道就因為我是被追求者，是所謂的“既得利益者”嗎？認可我的方式有那麼多，難道隻有接受來自性緣的認可，才算是接受了認可嗎？

他就是不明白，到底是誰規定的，被追求者就一定要滿足追求者的期待？那如果同時喜歡他的人不止一個，為了不讓這些人傷心，他是不是幹脆和他們都在一起就皆大歡喜了？可他如果真那麼做了，又隻會被批為三心二意、腳踏N條船。

這些人到底想要他怎樣？

他始終覺得，為了不讓追求者感覺到被傷害，而委曲求全到讓自己難受的程度，是一件很沒道理的事——當然，生于人情社會，他知道自己的觀點是毫無人情味的，所以，從青春期開始，他就明白了：

自己恐怕不是一個适合步入戀愛關系的人，會傷害到所有向自己獻上戀慕之心的人。

又所以，他開始學會了在發現之初、在事态還未發展起來之前快刀斬亂麻，結束所有人對他不切實際的幻想，讓他們知道，他或許看起來成績很好很聰明，或許長得很對他們的胃口，但他的心卻是一塊寸草不生的極寒之地，誰來了都會活不下去。

他以此間接勸退了不少人，可也總會有不那麼主動的，隻會在情緒洶湧到極緻之後才遞上情書——

這甚至是十一年前，讓他和周墨斓的矛盾徹底爆發、直接斷聯的導火索。

具體的日子他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是初一某天下午放學回家的路上，夕陽正好，一個腼腆的女生等在了他回家的路上，向他遞出了情書。

當然，他拒絕了，那時年紀太小，處理得還沒有現在圓滑，他有和對方說抱歉，卻還是惹到對方流了淚。

他真的很不擅長處理這種感情和關系。

然而，更糟的是，當他推着自行車來到家樓下的停車處時，周墨斓不知從哪冒出來了，詢問他剛才是什麼情況。

那一刻，徐渡一下就明白對方這是撞見了，可他當時光是看見那張總帶着不正經的笑的臉就煩，意識到對方居然偷看，他就更憤怒了，說了句關你屁事，鎖上車就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