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祈請了第二天的假。
他在書房待得渾身冰冷,回到房間後許久都暖不過來。
他不記得自己睡沒睡,睡了多久,隻記得囫囵做了好幾個夢,有的是從前的事,有的是在雷家的事。最後夢裡的一張張臉都變成了顧程言,一半冷冷審視着看他,另一半卻溫柔如水地看向白茗安。
溫祈是被腳步聲驚醒的。
睡衣濕透了,粘在脊背上,有點涼。
是他夜裡出了冷汗。
但溫祈來不及換,他推門離開卧室,和剛剛回到家的顧程言對上了視線。
他換了套新的衣服,沒有穿昨天早上走時的那身。
顧程言眼眸沉沉,落在溫祈臉上。
“解釋一下?”他說着,舉起手機。
溫祈重複了他發過去的那個問題:“你想嗎?”
“你什麼意思,就因為我昨天沒回來?”顧程言當即重重呼了口氣,“這次是我的錯,我補上。我們去斐濟跳傘,行不行?”
溫祈反問他:“你晚上在幹什麼?”
顧程言:“不是告訴你了,在開會。這件衣服還是你讓我放在公司的。”
他示意了下身上。
溫祈沒說話。
顧程言這身衣服不可能是睡前換的,但今早六點他就看到了自己說離婚的消息,他還特意換完衣服才回來找自己問。
何況公司到家用不上三個小時。
溫祈換了個問法:“那你跟誰在一起?你打電話的時候旁邊有人。”
顧程言一滞。
直覺告訴他溫祈不可能聽見,但同時也不得不陷入回憶。白茗安當時似乎是沖他做了鬼臉,萬一還順帶出聲了呢?
溫祈穿着睡衣,顧程言曾一度嫌款式幼稚,但現在看見時,竟也隐隐感到壓力。
結婚兩年,這是溫祈第一次問出類似的問題。
顧程言幾乎能肯定,他在懷疑他。
于是顧程言皺了下眉:“怎麼這麼問。”
“不能說嗎?”
溫祈道:“跟誰在一起,不能說嗎?”
顧程言走到他面前:“你以前都不問這些。”
兩人距離變近,近到溫祈能夠用目光描摹他的臉。
顧程言當然是好看的,他從前每一次等在圖書館門口,都會被人偷拍,然後惹來許多讨論。
四年時間轉眼而過,歲月幾乎沒有留下痕迹,還添了成熟和優雅。
顧程言依然很英俊,但溫祈看着他,突然有一瞬間感到很陌生。
去年大概也是這個時候,顧程言跟大伯家争一個項目,應酬很多,經常很晚才會被司機送回來。
他醉得腳步踉跄,一句話要三次才能說完,溫祈勉強喂他喝解酒湯,邊拍他的後背,邊随口問了句都有誰啊。
顧程言閉着眼睛數了幾個名字,後面懶得挨個想了,就埋在溫祈懷裡直哼。哼完再開始記仇,念念叨叨今晚又被誰灌了,等他拿到項目,要把這些人都收拾掉。
最後再小聲喚溫祈的名字,說自己難受。
惹得溫祈又心疼又好笑。
那次後顧程言成功拿到項目,顧家沒人敢小觑,他也再沒有醉成那樣過。
此時此刻,溫祈看着他,腦海裡不斷翻騰着。
他當然問過,不止那一次。
并不是他沒問過,而是從前問的時候,顧程言願意回答他。
越想起過去,對如今就越發心痛。
溫祈不想再繞圈子,直接道:“你跟白茗安在一起,他的畫室停電了。”
顧程言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随後先是震驚,又變得不可置信。
“你怎麼會知道?誰跟你說的?”
雖然已經知道了,但真正看到他親口承認,到底還是不同。
顧程言解釋:“他一個人害怕。”
溫祈聲音不住顫抖,“他停電害怕,我難道就不怕嗎?”
顧程言:“家裡不可能停電,有備用電箱。”
溫祈閉了閉眼:“你留在畫室了。”
他用的是陳述句。
顧程言一定是留在白茗安那裡了,所以今早看到他的消息以後才會特意回公司去換衣服,為此證明他的确是在公司。
顧程言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他變得惱怒:“是又怎麼樣?我早跟你說過我們之間沒什麼,如果不是你一直疑神疑鬼,我又怎麼會瞞着你?”
他後半句幾乎是吼出來的,與往日的模樣大相徑庭。
溫祈難以置信。
這是他結婚兩年的丈夫,他的愛人,枕邊人,可現在卻能毫不猶豫的把欺騙說成是他自己多疑,這讓他打心底不寒而栗。
顧程言也意識到不妥,但話已經出口,而且溫祈非要揪住這件事不放,讓他分外厭煩。
溫祈想反駁,但鼻尖一陣劇烈的酸楚,聲音到了喉嚨就已經變得哽咽。
他深吸一口氣:“你喜歡他。”
“你胡說什麼?”
溫祈拿出了那個盒子:“你單獨鎖起來了他的照片,他回國你破例喝醉,給他租畫室,還…”
顧程言登時不高興:“你翻我的東西?”
“是,但我沒翻到。”溫祈很聲道,“白茗安和袁橋不是一樣的嗎?我沒翻到袁橋的盒子。”
僵持半晌,顧程言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