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娘是個很重情義的人,你們相伴幾十載,若你死後,她也會對你日夜祭拜的。”
賀平安自嘲:“怎麼可能呢?她巴不得我死!”
衡羿:……
有時候,真的很難勸慰這些凡人。又不聽勸,又要找罪受。
一定要把什麼都看得那麼真切。
賀平安看衡羿不講話,故而有些生氣。
“你怎麼又不吭聲了?跟那個婆娘一樣!老子這麼難以溝通嗎?還是說,你也覺得,她巴不得老子死?你們都這麼想啊?”
你看看……
他诓騙他,哄着他,賀平安不聽,非要自傷。
可他一旦不講話,任由賀平安自傷,他又會反過頭來問他,是不是認同這個觀點。
說到底,賀平安還是希望人勸他。
不僅要小勸,還要大勸。勸到他心服口服,才能抹去内心的傷痛。
衡羿覺得這個一生執着于被愛,卻從沒被妻子愛過的男人有些可憐。
偏偏他不被愛的終極原因,是他曾經的一世。
衡羿平靜地勸他道:“我從未那麼想過,我想花大娘也是如此。畢竟,她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祭拜她的将軍,而是給你做飯,這難道不是在意嗎?”
賀平安的臉上這才露出了幾分得意。
“是啊!好歹她跟了我這麼久,多少也是在意我的。吃飯吃飯!”
賀平安又撿起被他扔掉的饅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衡羿的心有些疼。
賀平安的吃相跟花祝年完全不一樣。
一個粗魯,一個斯文。
賀平安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餓鬼一樣。
大概第一次做人。
所以,身上的餓鬼習氣,才會這樣重。
花祝年也是第一次做人,不過她的前幾世,都是溫馴的小動物。
金絲雀、小貓咪、彩尾魚……
做人之後,或許是經過書中文字的浸養,身上全無那些動物的習氣。
可衡羿仍覺得,這兩個人的結合,對雙方來說,是一種摧殘。
賀平安雖然吃相粗魯,不甚好看,可他是沒辦法才這樣的。
畢竟,少年孤苦,自有意識起,都在和人搶食吃。
吃相難看,已經成了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快速地吃完,就要去出工。用大量的食物,充斥着自己的胃,以此來補充體力。
衡羿曾經有一世,就是修橋補路的徭役,他懂那種前心貼後背的饑餓感。
他覺得,花祝年應該也懂。
不然,是不會這樣照顧賀平安的。
他們吃相迥異,卻共同落難,彼此了解。
如果兩個人從一開始就相敬如賓,或許,衡羿早就釋然了。
偏偏賀平安不願意守界限,對情感的索求和食物同樣強烈。
這才将花祝年推得越來越遠。
賀平安吃完後,撂下碗筷就去出工了。
他對花祝年打歸打,罵歸罵,可還是願意賺錢養她。
有人若是欺負了她,他也願意護着她。
賀平安貪嗔癡都犯了。
可正因如此,才顯得他像個人。
衡羿起身幫花祝年收拾桌上的碗筷,結果卻被她一把奪了過來。
“你不用讨好我,隻要你住在書房一天,我是不會給你好臉色的。你别看我男人打我,就覺得我好欺負。我打不過他,還打不過你嗎?”
衡羿聽完忽地笑了一下,他的小信徒真有意思。
花祝年覺得他莫名其妙,叉腰說道:“你笑什麼?沒見過女人被打嗎?這有什麼好笑的?”
衡羿連忙解釋:“花大娘,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從來不覺得,在體力懸殊的情況下,男人打女人,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花祝年不再理他,端着碗筷轉身就走。
但可能是心情不好的緣故,走到門檻的時候,不小心被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