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拜神有什麼用呢?
他是全天下最沒用的神,即便是來到她身邊,也無法護她分毫。
不過,花祝年哭,倒不是因為拜神沒用。
她隻是覺得很累很累了。
再加上,前不久剛跟賀平安做過,身體本來就很不舒服,本來想找将軍聊聊天,緩解一下。
結果還被賀平安打了一頓,被他塗抹了一身的污泥,越是擦洗,就越是覺得不舒服。
情緒積壓到了一定程度,就會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來。
衡羿在看了她良久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轉過身來了。
既然已經轉過了身,就去看看水還熱不熱吧。
他彎下腰探了探桶裡的水溫,發覺已經不燙了。
隻能不動聲色地将水倒掉,重新給她換了一桶熱水。
花祝年捂着臉哭得太過沉浸,所以并沒有看到。
她現在就是被人一刀捅死,可能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了。
衡羿換好水後,忍不住對她提醒道:“花大娘,快點擦洗吧,不然水就涼了。擦洗好後,好回去睡覺。明天,還要做飯呢。”
并不是他在壓榨她,而是,花祝年幾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本就是如此。
無論夜裡遭遇了怎樣的事,睡的時間有多短,都是要起來做早飯的。
賀平安是個餓死鬼投胎。
動不動就喊餓。
一沒飯吃,就暴力打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胡亂借機發洩。
但按時給他做飯的話,總歸是能少挨些打的。
花祝年聽完衡羿的話後,倒也沒有露出如何生氣的神情。
她知道自己的命本就是如此。所以,漸漸地止住了哭聲。
開始變得平靜而麻木,她仔仔細細地擦洗着身體,比跟賀平安睡完之後的擦洗還要細緻。
等擦洗完畢後,一隻手朝着她伸了過來。
手裡遞了一個小包袱。
包袱裡是兩件新衣服,倒是挺符合她這個年紀的。
花祝年穿好後,看着衡羿:“你怎麼會有老婦人穿的衣服?”
衡羿無奈道:“本來,是給娘買的。但是,看你沒有衣服穿,就先給你穿了。”
花祝年很多年不買新衣服了。
并不是賀平安不給她錢買,而是她所有的零花錢,都用來供奉将軍了。
她本來也不是那種在意吃穿的人。
不過,該市儈了,還是很市儈的。
花祝年對衡羿說道:“這衣服,我既然穿了,那就是我的了。咱們可先說好,我可沒錢還你。”
衡羿笑了笑:“好。花大娘,你就穿着吧。我這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家。沒事的。”
花祝年其實是個很容易被哄好的人。
剛剛經曆了那樣的事,也不會讓自己長時間的處于悲痛之中。
隻要生活裡有一點點甜,她就能熬過那些苦。
夜裡,她把衡羿給自己的新衣服換了下來,又穿上了那件老舊帶着破洞的睡衣。
衣服要省着穿。
再者,她有時候,覺得自己不該穿太好的衣服。
畢竟前不久,她才想聯合魯家的人,把這個後生給強上了。
唉。
這後生是真有錢啊。
跟個大肥鵝一樣!這兵荒馬亂的年頭,誰看見了不想咬一口呢?
她是真心想讓魯絨絨嫁給他,過一輩子好日子。
而且,花祝年覺得這兩個人多般配啊。
怎麼就沒弄成呢?
躺在一旁的賀平安,鼾聲漸起,睡得愈發熟了。
花祝年本來想起身,再去跟衡羿說說那門親事,可是又怕弄醒賀平安,到時候再挨一頓打。
罷了,等明天吧。
第二天一早,花祝年早早地起床做飯。
衡羿倒是沒起來,一直睡在床上。
這似乎是,仙術的反噬。
每當天道覺得他不該用法力的時候,都會懲罰他睡個幾天。
外表是睡着的,但神識是清醒的,隻是渾身乏力,沒辦法像之前那樣活動而已。
可即便是這樣,衡羿也不後悔。
他不後悔昨晚弄暈賀平安,更不後悔給小信徒燒水擦洗身體。
衡羿的神識仔仔細細地聽着外面的動靜。
賀平安睡醒後,去外面撒了泡尿。
他昨夜雖然打了花祝年,可早上醒來就跟沒事人一樣。
次次都是如此。
打完人,裝什麼事也沒發生。
這像是兩個人之間的默契。
搭夥過日子的夫妻,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如果天天吵架打架,那日子就沒法過了。
晚上打完架,早上她依舊給他做飯,他依舊會給她留家用。
賀平安在吃飯前,喊了衡羿幾嗓子,可是見他實在是起不來,隻好自己跟花祝年一起吃。
這可不能怪他沒叫他。
花祝年記得衡羿要的,三菜一湯。
即便是早飯,也是按他的要求來,不過,眼下倒是全都便宜了賀平安。
賀平安吃了兩口,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說道:“衣服不錯,哪兒來的?”
“後生給他娘買的,我趁他不在,偷偷翻了出來,放進了自己的櫃子裡。昨晚擦洗身體後,就想換上,看合不合身。”
賀平安笑了笑:“好看。你穿什麼都好看。這後生是個傻子,你就是偷他幾錠銀子,他估計也覺察不了。”
花祝年附和道:“下次吧。下次他要是再出走,我再去他房間翻倒翻倒。”
賀平安很快喝了一碗粥,将碗遞給花祝年,要她給自己盛。
花祝年照做了。
正盛着的時候,魯絨絨走了進來。
自從那天,衡羿逃跑後,她就一直躲房間裡不出來。
花祝年曾經喊了她好幾次。
可是,都沒有回音。
此刻,她見她主動來了,十分開心。放下碗,就過去攬住了魯絨絨。
剛想說話,卻被魯絨絨一把推開。
魯絨絨看着花祝年,嫌棄道:“花嬸兒,你身上,怎麼一股子菜味兒啊?”
賀平安聽不上這話,對魯絨絨斥責道:“說什麼呢?你花嬸兒做了一早晨飯,那是飯香味兒!我就愛聞這個味兒。”
魯絨絨并不搭理賀平安,而是轉頭對盛粥的花祝年問道:“花嬸兒,你昨晚洗澡了麼?”
花祝年一頭霧水,不知道魯絨絨為什麼問自己這個。
不過,她一向拿她當閨女看,于是老實答道:“哪有那個條件啊,就弄個桶水擦了擦。”
魯絨絨冷笑一聲:“哦。你自己擦嗎?”
花祝年端着粥碗,放到了賀平安面前:“不然呢?你賀大叔呼呼大睡,哪能使喚得動他啊。”
魯絨絨仍舊覺得不解氣,她知道花祝年在騙自己。
她看了看四周,故意對花祝年問道:“薛凡呢?我昨晚上,在窗戶裡看到,他回來了。怎麼不出來吃早飯?”
賀平安喝了口燙粥,燙得直冒熱氣,他一邊扇風一邊回應道:“喊他了,他起不來。這後生,這些天也不知道跑哪兒躲着去了。一回來就睡大覺,看把他給累的。”
魯絨絨的眼裡冒出了幾分陰毒的冷光。
“看他累成這樣,說不定是伺候女人去了。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後生!”
花祝年不太想讓衡羿受到這樣的揣測,再則,她還是想撮合他們的。
于是,忍不住出聲道:“絨絨啊,這後生人不那樣。他品行蠻好的。這些天,可能是在外面,流離失所的,累着了。”
魯絨絨看着花祝年身上的新衣服,冷笑着諷刺她:“花嬸兒,你别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吧!”
賀平安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魯家丫頭,你瘋了不成?一大早這是吃槍藥了?你花嬸兒從小拿你當親閨女看,你幹嘛呢這是?怎麼越說越難聽了?”
魯絨絨看了看花祝年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衡羿睡覺的書房。
眼睛漸漸地變紅了。
“賀大叔,别看你這麼怼我,好像顯得自己有多精明一樣。我看啊,你也跟我一樣,是個糊塗到家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