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想若是停在那裡,他們将會面臨怎樣的境地。
暹星窩在尤安的懷裡,發現他環抱自己的手臂正在用力,他仰頭去看,隻能看見他緊繃的下颚線。
尤安在緊張。
暹星後知後覺地環視車内,發現每個人都神情緊繃。
尤其是肖啟,他的眼神透過前窗落在已逐漸褪色露出内裡金屬的車身上。
肖啟最後輕撫了下皮質車座。
這車也跟着他很久了,這一次,大概緣分走到了盡頭。
沒過多久,無論王二如何加速,車已經無法再快速移動,它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全速沖刺,開出了将近一半的路程。
衆人在緩慢滑行的車内,呆了一會,似乎在做最後的告别。
車身逐漸腐蝕,在變成框架之前,肖啟宣布:“穿上防護服吧。”
三個身着防護服看不清面容的人從破破爛爛的車内走下。
其中一人胸前鼓鼓囊囊,正是尤安,暹星化作原型藏在了他胸前。
防護服厚重,并不方便走路,幾人艱難地在沙地裡走動。
好在雨勢有逐漸轉小的趨勢,在如此艱難的處境下,給了衆人一點信心。
終于,半日後,雨停了。
此時,城内關閉僅剩最後兩天,二十八個小時。
暹星“砰”地從尤安領口鑽出來,小貓頭面容淩亂,毛發濕漉漉地粘在臉上,防護服裡悶熱潮濕,光是自己的呼吸,就悶出了不少的水汽,唯有一雙眼睛仍舊明亮。
幾人脫去已經變得軟薄的防護服,煩悶急躁的心情在看見小貓狼狽模樣時忍不住笑出聲。
王一、王二都是沒毛的,比起暹星,他們看上去好得多。
王二毫不客氣地笑暹星:“哈哈哈哈——你看你——頭發亂的——”
暹星變回人形,猛地甩了甩頭發,他扯扯尤安,“幫我弄弄。”
尤安幫他理了理有些長的頭發,心裡想做的事情清單又多了一件,帶暹星去打理毛發。
尤安沒什麼照顧人的經驗,還是王一看不下去,給暹星在腦後編了個小辮子。
暹星甩了甩辮子,分外新奇。
肖啟手賤賤地拽了下暹星的小辮子,被尤安打掉手。
陽光大好,沙漠恢複短暫的平靜。
如果不是往後十幾公裡,他們的車的殘骸仍停在那裡,現在美好的就像是似乎一切災難從未發生。
被拍了手背的肖啟也不生氣,他轉頭,拍掌鼓舞士氣,“最後關頭了,咱們得抓緊時間。”
“王一、王二先不變回來,我、羅布和暹星變獸形,尤安,”他頓了一下,“還能走嗎?”
肖啟有點擔心尤安撐不住。
畢竟他人形走了這麼遠,往後還有那麼長路程,人形的腳程定然無法與獸類相比拟。
尤安早也預想這一點,但事已至此,他隻能點頭,“沒事,我可以。”
暹星“噔噔噔”地跑過來,他掏出一塊折疊小桌闆,那是幼崽尤安時,暹星用來拖着他行進的東西。
他下車前特意讓羅布幫忙帶上的,甚至連自己最愛的毛線球都沒帶,隻帶了這個十分占地方的東西。
暹星自告奮勇,“尤安,你坐上去,我帶你走。”
小貓還是這麼大一隻小貓。
而人類幼崽已經變成了人類少年。
暹星肯定是拖不動現在的尤安的,但既然肖啟還在。
他甩了甩有整個小貓大的尾巴,“我來吧。”
尤安愣了愣。
他早已做好最壞的打算。
但現在似乎用不上了。
尤安沒再推辭,“我先盡量跟着你們,實在跑不動了,再試試看。”
肖啟點頭,“也行。”
幾人迅速定好戰略,現在距離城門将近兩千公裡,他們必須日夜兼程、一刻不停。
肖啟一馬當先,羅布緊随其後,羅布身上緊緊挂着的是王一、王二。
暹星體型雖小,速度卻不慢,四肢協調向前推進,落地無聲,緊緊大部隊。
尤安落在最後。
從白天奔跑到黑夜,皎潔月光溫潤灑落,照在狂奔的幾人身上,現在領頭的是羅布。
肖啟正拖着尤安奔跑。
當時承諾得簡單,真拖起來了才覺得這不是人幹的活。
他回頭瞥一眼尤安:“你看着瘦高,還...挺重...”
尤安抿唇,難得沒嗆聲。
肖啟和暹星并肩奔跑,暹星時不時扭頭看肖啟,“累嗎?我和你一起吧?”
肖啟也不矯情了,現在衆人能活下來才是正事。
“來吧。”
暹星小小的身軀上挂上繩索。
肖啟的壓力驟然減輕。
别說,小家夥,力氣還挺大。
黑夜似乎都變得短暫,隻稍微休息片刻,幾人再次啟程,臨近的時間像一把利刃懸挂在每個人頭頂。
速度逐漸變慢。
暹星從沒連續地奔跑過這麼久。
在持續的雨後,炎熱天氣再一次席卷星球,汗水順着毛發滴落眼睛,他不住地甩頭,試圖甩開讨厭的汗,肉墊在粗糙的沙礫上磨破,血液灑在沙面上,沒時間包紮,再又一次次的摩擦中生出繭。
暹星已然如此,大病剛愈和久病未愈的肖啟和羅布更吃力,幾乎是走走停停,全憑着意志在強撐。
王一、王二交替出來替換,抱着肖啟、羅布跑一陣,又反過來被帶着前行。
時光在感官中被不斷拉長,目的地仿佛也随之遠去。
他們真的能在時間内趕到嗎?
王一、王二、羅布,甚至是肖啟、尤安,都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暹星卻什麼也也沒想。
隻是奔跑着。
人類似乎會因為擔心失敗而避免出發。
但小貓不會因為失敗而後怕,所以他前行地如此堅定。
暹星不知何時成為了領跑在最前頭的那個。
即便看得出疲憊,他的身形也依舊堅定。
他在月光下奔跑、在烈日下奔跑,身型在光影中變幻,不知不覺地,他的體型變得更大。
尤安第一個發現變化。
他被暹星帶着前進地更快、更遠。
二人的背影給予了後方無限的動力。
幾人對視一眼,可不能比不過隻小貓。
管他的。
沖就完了。
關門前的最後一小時。
城内,幾十個守衛牢牢守住城門,大門在逐漸關閉。
城内是哭天撼地的人們,他們的親人朋友還沒有歸來。
他們祈求着,盼望能夠得到憐惜。
“他們會回來的....真的...求求你們...别關門!”
“求你了——!就晚一小時!”
守衛不為所動,嚴守城門,不給任何人出去。
他們之中有人經曆過數年前的動亂,知道心慈手軟的下場。
況且,上面的人也下了死命令,時間不能有任何延誤。
遠方的沙面上似乎有幾個黑點狂奔而來。
有人嘶吼:“還有人!有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