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甚至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一聲!
下一瞬,他猛地擡頭看向另外兩位神明,金紫色的眼睛明明因為壓抑至極的恐懼在顫動,卻露出了一臉兇相,滿含殺意地質問道:
“是不是你們搞的鬼?愛麗絲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暗精靈甚至沒空去思考,就開始近乎病急亂投醫地抓捕可能的罪魁禍首,試圖以此找回自己的愛人。
對此,伊古比爾的反應是高高地挑起了眉。
“哈?”祂頗覺離譜地指了指自己,“不好意思,你是說我嗎?我把她的靈魂‘嗖’得一下給變沒了?”
“拜托,你都已經是正經的新任黑暗神了,這點判斷力都沒有麼?你懷裡那個,可是能翻手之間弄死光明那個瘋子的狠角色,至于我?我的權限還和你們的領土綁定着呢!”
伊古比爾說完翻了個白眼。
而耶爾隻接收到了祂話中的一條信息:
“靈魂消失?”
他抱緊懷裡的愛麗絲,怔怔地問道:“怎麼會這樣……不,不,告訴我,她隻是暫時失去意識了對不對?!還是說……還是說這隻是權限的影響?!她還在,對不對?”
他不敢去想其他的可能性。
可屬于神的感知已經清晰地告訴了耶爾,伊古比爾說得沒錯——愛麗絲的身體确實還活着,但靈魂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就像是一盞徹底熄滅的燈。
“不可能。”暗精靈喃喃低語,眼眸逐漸被危險的暗色填滿。
他猛地擡眼看向命運之神,聲音發顫:“你知道,對不對?你掌控命運,你一定知道她去了哪裡——”
命運之神沒有立即回應。
祂徐徐吐着煙圈,隐在煙霧後的眉眼夾雜着某種讓耶爾不安的憐憫。
最終,祂發出了一聲帶着憐憫的歎息:
“黑暗選中的載體,命運早已注定。”
命運之神看着陡然僵住的耶爾,将他曾在梅林日記上看過的預言殘忍地說了出來:“光明無法觸及你的靈魂,你所珍愛的一切,終将化為虛無。”
這一刹那,早已被耶爾刻意掩埋在記憶塵土下的噩夢重見天日。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靜默的魔法塔内,在高聳的書架和充斥着古舊卷墨味的空氣中看着那本破舊的日記。
那曾經詛咒般的字句被他用謊言掩蓋下去,而後來愛麗絲給予他的幸福更是讓耶爾堅定地将之抛卻腦後。
可是,它居然還是應驗了——就在他滿心歡喜、毫無提防之下,狠狠地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耶爾屏住呼吸,茫然地抱緊了愛麗絲,甚至弓下腰,試圖用自己的身體去遮蔽一切可能奪走她的視線。
然而命運之神并沒有住口。
祂變化不定的面容在這一刻顯現出長者般的悲憫,卻用着這樣一幅表情娓娓道出此時對耶爾來說堪比利箭的話語:
“可憐的精靈,”祂喟歎道,“雖然那本日記是伊古比爾的把戲,但上面的大預言術可是真的啊,那是“命運”的權柄,因而我早已在一切開始之前給了你善意的提醒。”
“隻可惜,你卻沒有接住我的這份善意,一頭紮進了幸福的幻夢裡。”
“時至今日,愛麗絲已經完成了她在這個世界的使命,回到了屬于她的地方,而你的這場夢,也該醒了。”
耳邊響徹着命運之神的勸誡,耶爾卻隻感覺眼前陣陣發黑。
他的手指微微發顫,冰冷地貼着愛麗絲的肌膚,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溫度——她的身體依舊鮮活,甚至連呼吸都還在,可那雙曾流轉着智慧與鋒芒的眼眸,如今卻空洞無神,沒有焦距。
她……不在了。
他的愛人,他的主人,他發誓要用生命去守護的存在,竟然真的……消失了?
不,不可能。
耶爾近乎本能地搖着頭。
他猛地擡起頭,眼瞳驟縮成危險的豎線,死死地盯着命運之神,眸光已經被瘋狂與絕望充斥:“你騙我的,對不對?”
命運之神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個無理取鬧的頑童,祂緩緩地搖了搖頭,最後看了一眼他懷中的愛麗絲,輕飄飄地歎息道:“算了,反正現在隻剩下這具單純承載光明權限的容器,大陸再也掀不出什麼亂子,你就好好守着她吧。”
随後祂便潇灑地揮了揮手,一轉身消失在了空氣中,再無影蹤。
而伊古比爾瞧了眼紅着眼滿面怔忪,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耶爾,猶豫了一下,直覺最好不要在此時留下承受火力,便也跟着離開了。
隻留下抱着愛麗絲身體的耶爾獨自漂浮在孤寂高空中。
風聲呼嘯着掠過他的耳畔,揚起愛麗絲已經徹底變成金色的發絲,撕裂了耶爾的心。
他在絕望和痛苦中反而漸漸冷靜了下來,冷靜地感受着自己理智的崩裂,某種可怕的情緒如同暴風驟雨般傾瀉而下,狠狠地砸碎了他的靈魂。
“……不。”
“她一定會回來。”
耶爾在心裡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愛麗絲不會丢下他的。
她答應過他。
她說過,無論何時都會和他在一起。
如果她被迫失約,那麼就由他去把她找回來。
耶爾堅定地擡起了眼,眼底卻隐隐藏着一抹似曾相識的瘋狂——
曾屬于光明神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