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蘇末送走英姐後決定跟吳秋談一談，“小秋，先歇一歇，陪我聊會兒天。”

吳秋是個眼裡有活的，吃過早飯就找了毛巾搽地闆，這會聽到蘇末喊，雖然更想先把地闆搽完，但她還是順從地起身坐到沙發上。

“對以後的生活有什麼想法嗎？”

吳秋聽到蘇末的問題，不假思索道：“去了工廠多幹活多掙錢。”

“那要是不進廠呢？”

“啊？”吳秋臉上有了些許慌亂，“蘇小姐，是我哪裡沒做好嗎？為什麼不能進廠？”

蘇末朝她溫和地笑了笑，“當然不是，你很好，比我想的還要好。”

“尋理說給你找個能學技術的工廠，那也算是個不錯的去向，”蘇末耐心給她講解起來，“但我覺得你很聰明，又識字，年紀還小，倒更适合去讀書。”

說完見吳秋有些驚訝，蘇末笑道：“尋理就是你口裡的好心姐姐，她是我的女兒。”

吳秋當然不是驚訝這個，但聽蘇末解釋後她的注意力确實一下子被吸引到這上面——蘇末在吳秋眼裡是那麼的年輕美麗，沒想到她居然和救自己的好心姐姐是母女？

“你也别喊我蘇小姐了，以後喊我蘇姨吧，不要那麼生分。”

吳秋的雙手絞在了一起，見面起蘇末就很親切和藹，讓她不知不覺就放松下來，但她也一直在心裡告誡自己要懂禮數，不能因為對方人好就沒規矩。

“……蘇姨，”吳秋遲疑着開了口，“我隻是跟着爺爺學了幾個字，從來沒進過學校，我覺得我還是更适合進廠，我得自力更生。”

蘇末想送吳秋去讀書并不隻是出于同情，更多的是惜材。昨晚上她跟英姐閑聊回來，吳秋已經洗完了衣服準備搽地闆。

大晚上的蘇末自然不同意她繼續幹活，本來想讓她早點休息，但看到書房裡面一大堆書店送來還沒整理上架的書，蘇末心思一轉便讓吳秋去整理。

整理過程中蘇末發現吳秋做事極有章法，記憶力還很好，蘇末随便翻本書考了一下她，發現吳秋雖不是過目不忘，但一頁書看兩遍記下百分之八九十的内容是非常輕松的。

蘇末又翻了本算術的書來考她，發現她的心算也很厲害，吳秋解釋說是因為父親欠債多，她日常會留心計算，算多了就練出來了。

看着瘦小的吳秋，蘇末一下子想起了以前出去采訪時遇到的一個人，一個與吳秋命運相同又不同的人。

倆人命運相同，早逝的娘、爛賭的爹、聰穎的孩子；倆人命運又不同，因為那人是個男孩，最後族裡出面把他過繼給了别房，供他繼續讀書，最後在當地政府裡面謀了差事。

蘇末去那邊采訪時正好撞見生父、養父的争子大戰，最後是族裡出面把生父給摁下去了，不許他壞了族裡出息男丁的大好前途。

根據石三水的調查，吳秋家在杭城并不是獨戶，有叔叔有族人，可能因為是女孩，吳秋的命運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我不是對你特殊對待，”蘇末慢聲給她講起來，“很早以前我就開始資助女學生，我最早資助的那批學生裡，最厲害的一路讀到了美國，去那邊學醫，現在留在了美國。”

“有她的牽線我做起了西藥生意，掙了很多錢。”

“還有很多學生，畢業後去了我投資的工廠、公司上班，也算是我的眼線，”說到這蘇末笑了笑，“有她們在我現在才能這麼輕松，不怕被人坑。”

見吳秋邊聽邊眼神閃爍，蘇末再接再厲道：“我在津城的助理也是我以前資助的學生，她跟你一樣記憶力很好，把我的所有行程、所有生意都記在腦子裡，我随時詢問都能得到很詳細的回答，讓我省了很多心。”

“現在有她在津城坐鎮，我才能放心在上海工作。”

“也有一些去了政府單位上班，雖然還沒有出現特别厲害的人，但朝裡有人好辦事，你懂的。”蘇末朝吳秋眨了眨眼。

“你這麼聰明，應該算得過來這筆賬吧？你說要報答我們，如果進工廠一個月能掙二十塊就很不錯，這麼點錢對我們來說有什麼意義呢？”

“但如果你接受我的資助，日後隻要能成為我前面說的那些人中任意一種，能幫到我的絕對比你進工廠要多得多。”

吳秋的心情有些激蕩，在這之前她能想到最好的報答恩人的方式就是進廠攢錢——甚至于這條路都是尋理指出的，在那之前她完全想不到自己能做什麼。

聽了蘇末的話，吳秋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這麼多路可以走，但她又有點膽怯，“我，我怕我做不好……”

蘇末滿意的點點頭，“你的進步很快，沒有說出做不到的話。”

“你相信我嗎？”蘇末問她。

“相信！”吳秋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你就聽我的安排。”蘇末一錘定音，說完見吳秋臉上混雜着興奮與擔憂，解釋道：“你去讀書并不是說就靠我養了，學校會給你們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算是半工半讀。”

吳秋聽了覺得更加踏實，保證道：“我一定會珍惜您給我的機會，無論是學習還是工作都努力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