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淩蘇杭住過的院子被封了,穆蝶不敢去,每次心頭燃起對淩蘇杭的好奇時她就會來這裡。
“花姑姑,你不走真的是舍不得花園裡的花花草草嗎?還是你也在等着淩小姐回來。今天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心裡話?”穆蝶将視線挪到同樣欣賞着西洋畫的人身上。
花姑姑有些驚訝,“你怎麼這樣說?我什麼時候騙你、不跟你說真心話了?”
“淩小姐肯定早就不在了,小小姐你不知道,早些年外面很亂,”花姑姑搖頭,“一開始我有些傷心,但很快我就想通了,淩小姐是花仙子下凡,曆劫結束就回天上去了。她以前說我照顧花草的手藝好,是花仙轉世——不過我這樣的人在天上應該也就是個仙童吧?我想着等我哪天死了也是要回天上去的,到時候又能見到她了,我還陪着她伺候花草,不知道天上的月季跟這下面的月季差别大不大。”
這些話穆蝶聽了好多年,有些膩歪了,“沒意思,我倒希望她還活着,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怎樣一個人能讓大家這麼惦記着她。”
“我不是跟你講過,淩小姐就是花仙子一般的人,漂亮、善良,對我們這些下人也很有耐心——喏,這幅畫可是她特意給我畫的,哎呦喂,我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出現在畫裡。”花姑姑說着臉上竟有幾分羞澀,“你說我這樣的人怎麼配。但淩小姐說我的手藝無價,我靠自己的本事吃飯不比任何人差。”
“感謝穆府,感謝夫人,當年在村裡我被大家嫌棄克夫克子,哎,要是沒有穆府收留我,我早死了。所以我不能走,離開穆府怎麼活……”花姑姑一邊絮絮念叨一邊接過小草手中的熱毛巾給穆蝶搽臉。
“也不知道夫人在山城住的習慣不,不知道她和二少爺什麼時候回來。”
“她有多漂亮?我比她是不是差遠了?我這算不算東施效颦,模仿她的氣質卻隻顯得可笑。”
前面的話是這些年倆人說過很多遍的,隻穆蝶最後一句話是她第一次說給花姑姑聽,花姑姑愣了一下,很快開口道:“你怎麼會這麼想?你們倆都很漂亮,都是仙子一樣的人物。”
“氣質這種東西我不懂,但小小姐你溫婉大方乃是大家閨秀的典範,淩小姐……你想也知道,這些年我講的往事裡她哪裡是你這樣的,她呀性子有些活潑,喜歡跟我一起伺候花花草草,外面的月季最開始就是她找了花苗回來種起來的。天氣好她愛跟小姐來花園蕩秋千、跟大少爺一起劃船,她還會吹笛子,那厲害的,用話本子裡的話來說,她吹完笛子餘音能繞梁三日不散……”
穆蝶聽她又車轱辘一般講起往事,心下微微歎氣,她心中早有疑惑,花姑姑口中的淩小姐與母親眼中的淩小姐似乎不是同一人。穆蝶時而好奇時而期盼,到如今母親的生命要走到盡頭了,她真的很希望淩小姐還活着,早日回來穆府,把上一輩的恩怨解決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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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尋理和英姐買了張最早的票,計劃着趕到上海還能找蘇末一起吃午飯,沒成想又撲空了。
“不是吧,我們運氣這麼差?”尋理有氣無力的敲着門,“我媽到底幹啥去了?不會不在上海了吧?”
英姐把她推到一旁,掏出一根細鐵絲,“我說先發電報問問,你偏不,蒙頭就跑來。還好我有手藝,沒事,她不在我們自己擱這住兩天就是。”
“上次怎麼沒找她拿把鑰匙,搞得跟做賊一樣。”尋理一邊嘀咕一邊幫她把風,“你快點,這邊巡邏的人可不少,别被抓起來還得找我媽去撈人,那就太丢臉了。”
“我問她要了,不給我。你媽奇奇怪怪的,來了上海不跟雲可成他們住一個人住就算了,鑰匙還看得緊,我想順一把都沒順成功。”英姐邊開鎖邊嘀咕,搗鼓好一會兒也沒弄開,“我去,上海治安這麼差?她用這鎖是要防什麼江洋大盜嗎?!”
眼看着巡邏的人狐疑的往這邊過來,尋理拉着英姐就跑,“是你手藝退步了吧!”
倆人狂跑三條街才把巡邏的人甩掉,停下來後不由得氣喘籲籲相視苦笑。
“算了,先找個地方吃東西,等會找家服裝店換一身行頭再回來蹲守,巡邏的人說不定會給蘇末打電話,萬一她回來查看咱們不就逮着人了。”
英姐聽了豎起大拇指,“還是你聰明!”
兩人一直蹲守到天黑才看到蘇末回來,不過同行的有雲可成,兩人隻得繼續等待。
好在沒有等太久,雲可成很快就開車離去,倆人眼看着車沒了蹤影立馬跑到屋前瘋狂敲門。
“來了,來了,”蘇末打開門看着倆人急切的樣子,笑着道:“聽了巡捕描述就知道是你倆來了。”
尋理一把将人抱起來轉圈:“高興不高興~”
英姐進屋躺倒在沙發上,“年輕就是好,吹半天冷風還有這牛勁。蘇末,我倆可是遭老罪了,你得好好給我們補一補。”
蘇末攬着尋理的脖子在她臉上狠狠親一口:“高興!快放我下去,我給你們沖杯姜茶暖暖身子。”
尋理抱着她又轉了幾圈才把人放下來,然後學着英姐的樣子仰躺在沙發上:“到家了總算是踏實了。”
蘇末給二人沖了一杯熱姜茶,看着倆人有些疲倦的神色很是心疼:“下次你們找個旅館先住下,何必在外面吹冷風。”
尋理一口喝光姜茶,站起來指着英姐開始告狀,“還不是因為她,昨天真是氣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