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的客廳面積不小,但奇怪的是一應家具、擺件都被推開,堆積在左邊靠牆的位置,客廳中間十分空曠,穆永成倚靠在客廳末端的牆上抽着煙,星點火光在黑暗閃爍。
陽台和各窗戶邊的窗簾全都被拉上了,室内的黑暗給了蘇末極強的壓迫感,她等了一會兒見穆永成沒了動靜,隻能開口道:“永成哥,這麼久沒見,至少選個亮堂一點的地方吧?”
“哈哈。”穆永成笑了起來,笑聲低沉,讓蘇末無端感覺到滲意,見他隻笑不說話,蘇末一言不發地轉身,想要開門離開。
“啪。”穆永成按下牆邊的開關,客廳四個角落的落地燈被打開,雖燈光昏暗,但室内總算不再是漆黑一片了。
“性子比以前更急了。”穆永成喟歎道:“我以為你會更喜歡黑暗的環境,畢竟你好像不是很想見到我。”
蘇末松開門把手,轉回身與穆永成對視,“換個正常的房間。”
穆永成快步走到客廳正中間,掃視周圍一眼,“你覺得這裡太亂了?”
“我特意讓人弄的,這麼寬敞,很适合跳舞不是嗎?”
穆永成說着走到旁邊的留聲機前,放上膠片,随着音樂響起他微微彎腰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小杭,也陪我跳一支舞吧。”
等了幾秒見蘇末并不過來,穆永成問道:“我看你剛才跳的很開心啊,是覺得這裡沒有觀衆嗎?”
蘇末冷冷地看着穆永成,一言不發。這些年她不用刻意去收集也能時不時從報紙、其他人的口中得到他的消息,擴兵、剿匪、安民……蘇末知道他在按照少時的理想一步步往前走,功績斐然。偶爾在報紙上看到他的照片,蓄着胡子神情威嚴,與記憶裡的青年不太一樣了,可蘇末并不覺得他陌生,因為少女時候的她設想的這個年紀的穆永成,差不多也就是這模樣了。
蘇末忍不住苦笑,也不竟然,她其實也隐隐明白,當年的變故不僅改變了她的人生,穆永成定然也不會再是她想的那樣,如今沉穩外表下的穆永成真實性子會如何,她琢磨不透——不然她為什麼害怕靠近杭城、害怕與他重逢呢?
穆永成看着蘇末露出苦澀的笑,不再等待,站直了身子,露出一個同樣苦澀的笑,“瞧我這腦子,我也不會跳舞啊!”
說着他一把将留聲機掀翻在地,然後掄起放留聲機的架子開始砸,邊砸邊憤恨道:“我不會跳舞!”
蘇末看着他瘋癫的模樣,無力地靠在房門上,剛剛她試了,門被鎖了打不開,她其實也很想發瘋,想掏出包裡的手槍直接将門鎖崩了,然後逃之夭夭——可最後理智制止了她的行動,槍響之後再無回旋餘地,現在還不到那個地步。
等到穆永成将留聲機砸了個稀爛,喘着粗氣停下時,蘇末緩緩開口道:“一定要這樣嗎?”
穆永成看着她略顯疲倦的樣子,理智回歸了一些,擠出一個笑,柔聲道:“小杭,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吓着你了吧,我向你道歉……”
穆永成懊惱極了,他把事情搞砸了,他不想這樣的。
在等待的空檔穆永成想了很多,他知道淩蘇杭還不想揭露身世,那麼等會兩人相處的時間就極其有限,過去種種暫時沒必要提——當然這時候他也沒心情談過往,他隻想抱住她傾訴自己這麼多年的思念,還要告訴她自己從未改變的愛意,自然他的醋意與傷心也要讓她知曉。
他們可以在昏暗的燈光下起舞,比不得剛剛舞池的熱鬧,但這是獨屬于他們兩人的空間和舞台。跳完舞時間差不多了他就會放她離開,等到晚會結束了兩人再找地方慢慢叙舊。
可一切的念頭都在淩蘇杭踏進房門的那一瞬間消散了,穆永成借着門外的光看清了淩蘇杭的表情——沒有表情。
穆永成想過她可能會緊張、會激動、會期待、會……不管怎樣都不應該是面無表情!就好像她是來見一個毫不相幹的什麼人!
穆永成失去了理智,腦海裡不斷閃現剛才淩蘇杭與林望城含情脈脈對視的情形,兩人是那麼的有默契,那麼的暧昧……林望城那春風滿面的樣子真是讓人讨厭啊,他恨不得把那張臉砸成爛泥!
“永成哥,讓他們先開門吧,咱們明天再找地方叙舊好嗎?”蘇末低聲道:“尋理還在下面,要是我消失太久,她一定會找我的。”
穆永成見她這時候隻想着離開,覺得痛苦極了,為什麼?沒有關心、沒有擔憂,什麼也沒有,她的心裡已經完全不在意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