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花籃和幕籬還是派上了用場,兩人又換了一下裝扮,匆匆出了城。
這回換衛姜戴着幕籬,她提着小花籃,好奇地翻着裡面的東西,除了茶花,還有一個水囊,一包小小的糕點,一個精緻的木盒子。
她拿了一朵茶花在手裡把玩:“從我在小橋邊撞到你,再到遇到他們,左右不過兩刻鐘,你是從哪兒弄來這麼多東西的?”
陳十八擦去了妝容,端得一副清俊模樣:“我無意中遇到南華宗的車隊,想着你應該是在躲他們,就想找到你知會一聲。”
這樣的簡短的話自然不足以應對衛姜,她刨根問底地問:“我是問你這些東西從哪裡弄來的?”
陳十八不自然地輕咳一聲:“我隔着一條街看到你就要和他們的車隊撞到一起,路邊正好有一個姑娘在賣花,我就把她的花籃和鬥笠都買了,她還送了我一盒胭脂,我裝扮好就去找你了。”
衛姜打開那個木盒子,裡面果然是紅色的胭脂,她掀開幕籬看他:“小苦瓜,你反應這麼快,實在是太聰明了,還仗義。”
胭脂已經用了一半,衛姜想起陳十八女裝的模樣,好奇問道:“你長得好看也就算了,為何你剛才的聲音也是女聲?”
陳十八:……
之前他跟在師父身邊,也不知師父惹了什麼人,經常東躲西藏的。
師父擅長變裝,上三教下九流的人都能裝扮,也教了他一些化裝的法子,化女妝更是不在話下。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有趣的事,陳十八語焉不詳地含糊過去:“之前學過變聲。”
衛姜撫掌:“你太厲害了,今日真是多謝你。”
陳十八卡了一下,低聲道:“幸好沒給你添麻煩。”
衛姜牙花子都要笑掉了:“怎麼會添麻煩?今天要是沒有你,我就要被逮回去了,我該謝謝你。”
有什麼可謝的,左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今天那個小賊偷了我的錢袋,也是你讓他送回來的?”
“……嗯。”
衛姜有些詫異,但也在預料之中:“那前幾天我被奸商詐騙,也是你幫我的?”
“嗯。”
衛姜瞪大眼睛:“你究竟從哪天開始跟着我的?該不會我們倆剛分開的那天,你就跟上來了吧?我那天騎了很久的馬,你怎麼跟得上?”
陳十八連忙岔開話題:“我那時看到了姑娘的留信,傷勢又好了許多,就準備去空沉千山。我腳程快,在蓬鎮那裡遇到你。正好路程重合,姑娘又是獨身一人,我就盡我所能幫着你。”
衛姜倒吸一口涼氣:“光憑兩隻腳就走這麼遠,我給你的錢怎麼不用,你倒是買一匹馬兒呀!”
這麼說着,衛姜完全忘記了不借錢的原則。
她的話提醒了陳十八,他停住腳步,從懷裡掏出一個嶄新的荷包,還有那串藍碧玺手持:“姑娘救我一命已是不易,還給我留了這麼多錢财,在下着實消受不起。”
荷包沉甸甸的,裝着銅闆和碎銀。
陳十八偷偷打探過,那串手持價值黃金百兩,足以讓一個人一輩子溫飽無虞。
如此貴重,他不能收。
衛姜混不在意:“送你的就是送你的,如今你幫了我,就當是回報吧。”
陳十八執拗地站在原地:“在下不能收。”
城郊的路濕滑,衛姜走得累了,她回頭看着他,言語裡有些喘息:“咱們還要同行很遠的路呢,我身上沒多少錢了,就用你荷包裡的,還有——”
她莞爾一笑,唇邊顯出一朵小梨渦,看起來格外親人:“你聰明,仗義,武功又高強,日後定能得償所願。我那串手持是廟裡的古物,雖然不值錢,但能庇佑你平安。”
陳十八愣愣地看着她,稀疏的日光之下,她像墜入凡塵的小菩薩。
他的得償所願,便是複仇。
陳十八心裡一動,關于他的仇,她不追問,祝願也是如此隐晦。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但衛姜把紗簾放了下來,從裡探出一隻手:“快點,你走前面,我牽你的袖子,我快累死了。”
陳十八将東西收進懷裡,聽話地走到前面,讓衛姜牽着右手的袖口。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陳十八第一次帶姑娘走路,常常因為走得太快,險些把衛姜拽倒。
山路旁邊都是松柏和青竹,到了冬天,更顯得青蔥蒼翠。樹枝接住了雪,地下黑漆漆、濕漉漉的。
被衛姜扯了幾次袖子,陳十八也有意識地放慢了步伐,盡量牽着她走。
但她的腳步還是越來越慢。
徽州多山,地勢起伏,在爬上一處小山坡後,陳十八忍不住停了下來:“還走得動嗎?”
衛姜氣喘如牛:“呼呼……能……”
人都累死了,嘴還是硬的。
看到路邊有一塊大石頭,陳十八走過去,脫下外衫鋪在青石上:“姑娘休息一下吧。”
衛姜平時不是騎驢就是騎馬,真正自己行走的時間很少,這時她不禁後悔把獸場的那匹馬兒賣了,盡管當初就是因為它紮眼才賣的。
她坐在石頭上,雙手撐膝,臉頰從蒼白慢慢變紅。
“有點熱。”衛姜用幕籬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