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劍雖好,但是确實不值得用十萬兩來買,日後報仇,也不能完全倚仗兵器。
更何況,他已經欠了衛姜許多了。
男人看出陳十八的失落之色,暗暗發笑:“若是有緣之人,三斤豬耳朵也就夠了。”
陳十八蹙了蹙眉,他并不覺得自己是那個“有緣之人”,這男人似乎話裡有話。
男人彈了彈劍身,長劍發出令人肉麻的嗡鳴:“我聽聞你們殺了雙龍山上的土匪?”
陳十八點點頭。
男人收劍入鞘:“若你們能将剩下的土匪都殺了,我就将劍送你。”
聽聞此言,少年豁然擡頭,目光明如烈焰,他轉頭看衛姜的反應,見她微微颔首,才問道:“當真?”
男人含笑:“這麼痛快地想要答應,你可知那些土匪武功不俗?”
陳十八嘴角也帶了點笑:“幾個人頭與十萬兩相比,我還是殺土匪吧。”
“行,此劍借你,待你殺了土匪,它就歸你了。”
男子将劍遞了過來,陳十八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
男子睇着長劍:“沒有這把劍,你很難殺掉羅商。”
陳十八眯了眯眼:“現在就給我,不怕我跑?”
男子仰天長笑:“那就隻能說明我看錯人了。”
陳十八接過長劍,心潮澎湃,隻見上面镌刻着二字,他喃喃讀出:“烏湛。”
男子捧起桌上的酒壇,猛地灌了一口:“正是——烏湛!老子一生的心血,我要讓它名揚天下!”
陳十八盯着男子,目光灼灼:“閣下究竟是誰?”
“白川縣無名之輩罷了,一世庸碌,也想圖個名揚天下,你可稱我一聲‘徐懷風’。”
徐懷風将烏湛贈予陳十八,又替衛姜繃好弓弦。
他拉了拉弓弦:“嚯,你這小姑娘有一把子力氣啊,我還以為你用不了呢。”
衛姜坐在爐邊烤火:“冬天的衣裳厚,不好動彈,明年再來買一把重一點的弓。”
徐懷風笑了笑:“姑娘是南華宗的,還是天門山的?”
今上喜酒,又注重養身,即位後就令太醫修改自己的膳食。因此太醫院判将“禦酒”配方修改,制成了健體酒。因酒色微綠,被稱為“綠酒”,所以,隻有甯和元年的禦酒是清酒。
他這壇禦酒珍貴無比,若不是見到那個武藝高強的少年,他輕易不會拿出來的。
可是這個姑娘為何認得此酒?
衛姜擡眼看着他,神情依舊是懶懶的:“城外種莊稼的。”
徐懷風不在意地低下頭,人家既然不願意說,他也就不追問。
“行了。”徐懷風将弓遞還給衛姜,“我就在此處,靜候二位好消息。”
衛姜拱手行禮:“徐先生客氣,我與兄長定會好好籌謀,早日處理雙龍山上的土匪,不負先生的期望。”
——
雪粒子簌簌地落在發間,兩人牽着馬走在小巷裡。
衛姜頭蒙在帽子裡,低聲道:“方才那個……又是南華宗的人?”
陳十八點頭:“是。”
她從行李中取出之前的幕籬:“戴上吧,你容貌太盛,别被他們發現。”
容貌太盛?
陳十八乖乖地戴好幕籬:“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衛姜懷裡捧着裝滿紋銀的小壇子:“快别這麼說了,你一路上幫了我許多,要不是躲南華宗的人,你也不用跟着我繞遠路。”
她為何躲着南華宗的人呢?
陳十八在心裡揣測。
她如此耗費心力地躲避南華宗,肯定是不願意回去的,可他也沒有辦法帶她走,他唾棄自己的軟弱無能。
他試圖讓自己坦然一些,天地浩蕩,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沒有誰能永遠陪伴誰,所有人都将離去,在沒有替師父複仇之前,他别的也不能做。
透過薄薄的一層面紗,陳十八望着衛的側影,她輕輕吸進一口冷氣,寒風驟起,又要下大雪了。
白雪漫漫,姑娘你慢行啊。
才出了巷子,大路上忽然疾馳過幾騎,險些驚了他們的馬兒。
陳十八連忙拽住缰繩,将衛姜護在身後:“小心。”
凜風卷起青色的衣袂,白色的面紗微微飛起,秾豔的臉若隐若現,與樸素的衣衫相映成趣。
身子雖然單薄,但姿态極美,宛若雪中的白鶴。
這小城裡怎麼會出現如此尤物?
飛馳而過的人忽然勒住馬兒:“籲——”
陳十八擰眉看過去,不知為何那隊人中有一人去而複返。
随着那人驅馬過來,陳十八眉頭越皺越深,出于對危險的直覺,他隐約感覺這夥人是沖他們而來的。
這夥人并非南華宗的,難道是土匪的同夥?
青年騎在馬上,穿着鮮豔的曳撒,馬鞭抵着下巴,居高臨下地看着兩人:“喲,哪裡來的小娘子?風雪這麼大,讓某送娘子一程?”
陳十八擋在衛姜身前,一言不發地朝前走着。
那人卻橫着擋在前面,語言輕佻:“喲,小娘子莫怕,在下并非歹人,莫将在下的一片好心辜負了。”
馬隊的人本都騎馬過去了,見青年折返,也都紛紛停下步伐:“公子,該趕路了。”
青年登時橫眉豎眼:“去去去,一邊兒去,有你們什麼事?驚擾了小娘子,爺要你們的命!”
陳十八閉上眼睛,恨不得直接拔劍劃了這人的狗眼。
他都戴上幕籬了,還能引起他人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