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商腰部發力,拼命向上一推,然後翻滾躲開陳十八的劍氣。
陳十八本來就有傷,被羅商全力一推,也受了内傷,單膝跪倒在地。
羅商穩定身形,從後腰拔出一把短刀,直直地刺向陳十八的脖子。
羅商隔得太近,長劍來不及擋,陳十八隻得松開劍,左手護住脖子,右手直接抓住羅商的短刀。
濃稠的鮮血從指縫中滴落,羅商猛地抽出短刀,再一次刺向陳十八的臉部。
這次陳十八沒有格擋,而是急速往後退,跌落在破廟的角落,背靠着牆。
羅商順手撿起地上的刀,還是之前那招素振,朝陳十八的頭頂劈下。
陳十八立刻往旁邊躲閃,避開羅商的進攻。
同時一把抓住羅商的腳,借力爬了起來,然後拽住羅商的手,将他整個人往牆壁上摁去。
羅商還沒卸力,被陳十八帶着,将長刀插到牆壁中。
他連忙掙脫陳十八的手,然而長刀已經插進去了一半。
羅商瞪大了眼睛,在閃躲的一瞬間試着把刀拔出來,還沒來得及發力,陳十八的右手猛地擦過羅商的脖子,而後迅速退到門邊。
羅商愣了愣,脖子那裡傳來一陣火辣辣的感覺。
他後知後覺地去摸脖子,隻摸到滿手的鮮血。
陳十八站在門口,他手裡是衛姜的簪子。
他喘着粗氣,目光沉沉,周身萦繞着令人恐懼的殺氣。
羅商向前踉跄兩步,雙腿一軟,半跪在地上,他用黑劍撐住自己的身體,有些迷惑地盯着陳十八。
明明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小東西,怎麼可能殺了他……
陳十八用袖子擦去簪子上的血,珍惜地将它藏回衣襟裡,然後冷眼看着羅商垂死掙紮。
他沒有讓羅商掙紮太久,用力甩出手中的烏湛,刺入羅商的胸腔,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他向來謹慎,就連補刀也不會離敵人太近。
羅商噴出一口鮮血,不敢置信地瞪着陳十八,身子一軟,栽倒在地。
鮮血氤氲,寒風也吹不散濃烈的腥味。
陳十八長舒了一口氣,隻覺得手腳酸疼,渾身顫抖,再使不出一絲力氣,
羅商的瞳孔已經失去神采,噴湧出的鮮血幾乎染透了他的上半身,他的眼睛裡倒映着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
陳十八歎了一聲,脫力地跪在地上。
胸前的傷口慢慢泛起疼痛的感覺,陳十八咬牙運氣,勉強壓制住疼痛。
寒風瑟瑟,他清楚地看到羅商脖子上翻過來的血淋淋的傷痕,還有臉上不甘的神情,那麼猙獰,像一個惡鬼一般。
就是這個不能稱之為人的人,擄掠了十幾個女子,傷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陳十八突然打了個寒戰,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冷。
太冷了,冷徹骨髓。
陳十八用力把羅商推下了懸崖,他靜靜地聽着屍身墜落的聲音,“咚”、“咚”、“咚”,一聲一聲,和他的心跳重疊在一起。
望着茫茫的山林,陳十八喃喃道:“衛姑娘,明日又要下雪了,你多添衣裳。”
——
惆怅西山一株雪,人生能得幾清明。
庭前綠萼盛開,衛姜站在花樹下,折下一枝綠梅,墜落的花瓣和雪粒簌簌地落在她的頭上。
她隻不過某一次偶爾回憶起道觀裡的綠梅,随口提了一句,這株綠萼很快就被移栽到她的院子中。
可惜,花開得再美,也不是道觀中的那一株了。
天地如白玉,使人心目澄淨,拂衣仙去。
一年又一年,她就是這樣望着山下的景緻,望着萬家燈火,慢慢地成長。
今兒是小年,再過六天就是除夕。
一個侍女在她身後輕聲道:“少主,該喝藥了。”
衛姜“嗯”了一聲,卻不轉身。
過了一會,侍女又提醒道:“少主,再不喝藥就涼了。”
衛姜回頭靜靜地望着她。
侍女像受驚了一般,怯生生地低下頭,驚鴻一瞥,衛姜也看出這侍女容貌嬌豔。
衛姜坐到石桌旁,拿起藥碗:“沒見過你,你叫什麼?原來是哪邊的?”
侍女柔聲道:“我叫雲柔,原先是照顧靈公子的。”
衛姜眨眨眼:“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氣,将黑漆漆的藥汁一飲而盡。
那藥味道着實難喝,衛姜苦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快快快,苦死我了,蜜餞呢?”
雲柔奉上一盞清水:“靈公子說了,月底少主要去藥舍修習,不可多吃甜食。”
衛姜的手原本在給舌頭扇風,聽聞此話,動作慢了下來。
她看向雲柔,神情喜怒難辨。
雲柔立刻像受驚的小鹿似的低頭。
“知道了。”
林下漏日光,疏疏如凝霜,恍然想起,又是一年。
衛姜想,天殺的,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