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先生摸了摸蘇阿寶的頭,起身出屋:“閣下是誰?”
衛姜拱手行禮:“蘇姑娘前些日子上山采藥,不小心墜落山崖,好在沒有受傷,隻是迷了路。我去山中打獵時恰巧遇到蘇姑娘,便将她帶了回來。”
蘇老先生白發蒼蒼,留着長長的白胡子。
衛姜歪着腦袋看他,這個老人家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小院裡藥香彌漫,腦海浮現一些記憶的碎片。
老人家白眉倒豎,一副惱怒的模樣:“女子也敢妄論岐黃之術?”
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那次殺了土匪,在吳家遇到的老大夫嗎?
衛姜眼睛一亮:“您是蘇大夫啊?”
蘇大夫年紀雖大,但鑒于上次的相見讓人印象深刻,因此也認出來眼前這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姑娘:“原來是你。”
他看了看怯生生的蘇阿寶,歎了一口氣,沒了先前的傲氣:“老朽多謝姑娘救了我家阿寶。”
衛姜連連擺手:“老先生言重了,我也隻是恰巧在山中遇到蘇姑娘,看來是緣分。”
蘇大夫微微颔首:“敢問姑娘貴姓?家住何處?”
“免貴姓衛,江湖中人嘛,四海為家。”
蘇大夫推了推阿寶:“寶兒,你好好招待衛姑娘,你這幾日沒回家,你爹爹四處尋你呢,我去把他叫回來。”
衛姜牽起小毛:“既然蘇姑娘平安歸來,我就不打擾了,勞煩老先生好生照顧姑娘。”
蘇先生連忙上前:“衛姑娘救了我家阿寶,怎能不為姑娘洗塵,就讓你匆匆離去?”
衛姜搖頭:“先生不必介懷,我本江湖人士,行事自由,我這就走了。”
蘇阿寶見她要走,走下台階拉住她的手:“姜姜,你以後來找我玩吧,好嗎?”
衛姜點頭:“我記住了,白川縣小河村,等我安排好那邊的事,我自會來找你的。”
蘇阿寶睫毛抖了抖,她知道,衛姜說的是曹家買賣女子的事,兩人都懂彼此内心的想法。
于是在飒飒的西風裡,蘇阿寶目送着衛姜消失在鄉間的小路上。
阿寶杏眼清亮亮的,這是她一生中經曆過最驚險的事,也是她遇見過最特别的姑娘。
蘇大夫摸了摸阿寶的頭發:“寶兒,這幾天累壞了吧?有沒有遇見狼?爺爺再也不讓你去山上挖草藥了……”
蘇阿寶扯住蘇大夫的袖子:“爺爺,我不累,就是在山裡轉了幾天。您認識姜姜嗎?”
祖孫倆說着話,院裡的桂花靜靜地散發着甜香,香得讓人想吐。
衛姜叼着一棵狗尾巴草,橫坐在小毛背上,一人一驢行走在秋風裡。
一般的驢性子都犟得要死,稍有不慎就會犟着腦袋,站在原地不肯挪窩。
而小毛很乖,走了一路都沒有鬧性子。
衛姜拍拍小毛:“毛哥,還是你好,不會背叛我。我對不起你,上次把你放在客棧,這次我不會再丢下你了。”
她在心裡盤算着,這次下山也有十來天,是時候回家了,等她回到南華宗,就讓衛靈把曹家抄個底朝天,想法子将那些被拐的女子追回來,讓曹川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
同一輪月亮下,這裡有龐大的山峰,靜谧的湖泊,像花瓣一樣盛開在荒原上。
晚風獵獵,陳十八坐在草堆上,他的視線落在極遠的天邊,那裡隻有山,無窮無盡、重巒疊嶂的山。
他嘴裡叼着一根雜草,用帕子擦劍。
空沉千山的秋季來得漫長而又絢爛,遍地都是帝女花。夜空中的星點又大又圓,與遍地的花朵遙相呼應。
“陳師弟!”
陳十八回頭看去,一個身着白袍的男子站在高處喊他。
此人是谷神道人的關門大弟子寒川,由于谷神對陳十八有半師之恩,所以都以師門稱呼。
寒川善使雙劍,一手昆侖劍法舞得出神入化,陳十八每次與他切磋都格外吃力,而且昆侖劍法也是唯一一種陳十八沒能一次性記下來的劍法。
寒川從青石上跳下來,落地時輕柔無聲:“師尊找你有事,你去太極閣找他。”
陳十八點點頭,剛準備越過寒川,卻被他擋住。
寒川笑嘻嘻的:“該不會是方才你把靜荷師姐打哭了,師尊才叫你過去吧?”
“不知。”
寒川說話總是誇大其詞,靜荷師姐沒哭,隻是眼圈紅了,不過他沒控制好力道,一劍劈斷了靜荷的峨眉刺,也确實有不對之處。
寒川将胳膊搭在陳十八肩上:“我說,靜荷師姐可是師尊的心肝寶貝,你下次輕點。”
要是放水,靜荷師姐可能更生氣,陳十八這樣想着,便默不作聲。
寒川很能自說自話,到了太極閣前,他還在喋喋不休:“哎,一想到明日又輪到我和你切磋,我這腿肚子就直打顫,我能使的招數都用光了,你可千萬手下留情,我真的一招都沒有了……”
陳十八耐心地等他說完,才颔首示意:“師兄,我進去了。”
寒川兀自在後面喊:“你聽到沒有啊,你也不答應我一聲,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