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梨花,暗香浮動,春夜還帶着絲縷的寒意,浸潤衣衫。
衛姜坐在檐下,看着雨中的花木。
她隻穿着輕薄的單衣,長發披散,比之數年前,似乎瘦了些,臉上的嬰兒肥也已褪去。
“少主,外邊冷,回屋吧。”雲柔輕聲道。
衛姜搖搖頭:“屋裡紅彤彤的,看着眼睛痛,我不回。”
雲柔笑道:“因着少主不喜歡紅色,方才已經把紅綢都撤了,還是從前模樣呢,少主去看一看。”
怕雲柔繼續勸,衛姜站起身:“叫小廚房給我煮碗面來,我餓了。”
“是,要添什麼小菜嗎?”
“不必。”
雲柔退下了。
衛姜看着她的背影,雲柔數年如一日,好像一直都是姐姐的模樣,溫聲細語,熨貼溫柔。
有時候她都會忘記,雲柔其實是一個擅用雙刃劍的劍客,而不是一個侍女。
雨水一串串地從檐角墜落,砸在地面,四散水花。
衛姜看着蒙蒙的天邊,一隻飛鳥很快的掠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快了。
婚事快了,她的性命也快了。
屋内果然是從前模樣,隻是地上擺放着幾個大箱子。
一個侍女喜氣洋洋道:“少主,這是靈公子送來的添妝,說都是新鮮玩意兒,少主來看看。”
衛姜往裡瞥了一眼,都是玉器,夜明珠,首飾,金銀器皿。
她伸了個懶腰:“你們喜歡的就拿去玩,剩下的讓雲柔登記放進庫裡。”
侍女們互相看一眼,最後還是一個侍女站起來回道:“少主,其他的也就罷了,這幾箱公子叮囑過,縱使少主賞賜,也不許我們拿。”
衛姜懶得理會:“那就拿出去,亂糟糟的,看着煩人。”
聞言,侍女們隻得搬着箱子出去了。
院外,衛靈一身水藍色長衫,端得是公子如玉。
他看着魚貫而出的侍女:“阿姜都不喜歡嗎?”
“少主看了,讓我們放到庫房裡。”
衛靈點點頭,擡步走進庭院。
衛姜朝内睡着,聽到腳步聲,頭也不回:“不吃面了,我現在不餓。”
“不吃面,要喝茶嗎?”
身形一僵。
衛姜慢慢坐起身來,抱着被子:“都傍晚了,誰還喝茶。”
衛靈笑笑:“逗你說說話,這幾日看你精神不太好。”
“天天試衣服,累都累死了,哪裡還有精神。”
“頭冠喜歡嗎?”
衛姜的睫毛輕輕顫抖一下。
其實早就知道這樣的安排,可是教她嫁給衛靈,簡直比讓她嫁給乞丐更讓人難以接受。
“什麼喜不喜歡的,我本來就不愛首飾。”
衛靈低低地“嗯”一聲。
屋内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片刻後,衛靈輕聲道:“有什麼問題,同我說,三月初三那天,應當是個豔陽天。”
三月初三是衛無涯請人精挑細選的日子,當然是個好日子。
“你喜歡春日,到時候滿山的桃花都會盛開。”
衛姜想了想到時候的情形,而後,她低低地笑出來。
“好啊。”
——
公孫茜玉守在父親床前,月華如水,照在公孫浮圖慘白的臉上。
那陳十八一直守在公孫府外,行蹤不定,尋機暗殺,公孫茜玉不敢離開父親半步,為了把救命藥取回來,門内已經死了數十人。
那藥吃下去已經半日了,若今夜再不能起效,她必須得另作打算。
心裡不安的預感越來越濃,公孫茜玉手心滲出汗珠。
突然,周邊四處刀劍聲響,火光四起。
“暗衛!”
一個黑影飛身出現:“大小姐,有人燒了西府,三公子在那邊救火!”
公孫茜玉咬咬牙:“不許過去,一切等過了今夜再說,誓死保護父親!”
刀劍聲越來越近。
那刺客好大的膽子,單槍匹馬也敢擅闖公孫府,等沒有了後顧之憂,定要剝了他的皮洩憤!
公孫茜玉拔出佩劍,正想着,忽然耳邊響起“轟隆”巨響。
爆.炸似乎就在身側,公孫茜玉不假思索,飛身撲到公孫浮圖身上。
刺客用火器炸了院落,火光沖天,煙霧彌漫。
撥開嗆人的煙霧,公孫茜玉看到梁上的那個身影。
他同樣居高臨下地俯瞰公孫茜玉。
“找死!”
公孫茜玉縱身一躍,長劍撕破長空。
隻一交手,公孫茜玉便知道陳十八受傷了。
他雖穿着黑衣,可是遮掩不住滿身的血腥味。
“狗東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暗夜裡,無數攻擊向陳十八襲來。
疲憊侵襲全身,手裡的劍越來越重,他隻能咬牙堅持着。
公孫茜玉的攻勢越發兇猛,她比四年前更強了。
不可戀戰。
陳十八擰腰躲過攻擊,烏湛下劈,公孫茜玉險些沒有擋住。
趁此機會,劍身劃過公孫茜玉的劍鋒,陳十八一把掐住她的脖頸,躲至她的身後。
“公孫茜玉在我手裡,住手!”
一時間,四周的弟子都停了下來。
他們不敢大意,同時看向公孫茜玉,等她發号施令。
“不要管我,殺了他!”
公孫茜玉聲嘶力竭地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