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往櫃台上拍了一張銀票:“從興光樓贖回來的姑娘,去給我買一些傷藥回來。”
雷聲響動,震得燭光晃動。
翠容身上的傷很重,但都是棍傷,還好處理。
這些天的錢沒有白花,掌櫃的很有眼色,買來許多傷藥。
少年小心翼翼地為她敷藥,才脫下内衫,正對上一道清淩淩的目光。
翠容不知何時醒了,神情虛弱,但目光是清醒的。
少年舉起雙手:“姑娘勿怪,行醫時不忌諱男女,我是為了救姑娘。”
翠容挽唇一笑,那笑容說不出的蒼涼。
“為何救我?”
少年手上動作不停:“下午聽興光樓出了事,想着我雖與姑娘萍水相逢,隻有一面之緣,可我看姑娘并不像壞人。”
“就為了這?你贖我,花了很多錢。”
少年吹了吹藥膏,想讓它幹得更快些:“姑娘不必介懷,錢财是一則,蘇夫人肯放手,我才能救你。”
翠容唇瓣毫無血色,鬓邊全是冷汗。
處理完上身的傷口,少年準備卷起翠容的下衫。
傷勢很重,翠容忍不住悶哼。
“很痛嗎?我輕一些。”
翠容氣息不穩:“你……幫我把衣衫剪開。”
少年一頓:“啊?”
“衣裳連着肉……痛得厲害。”
少年依言望去,果然看到她的腿上血肉模糊。
“你且忍一忍。”
傷口處理了一整夜,翠容幾次痛得昏死過去,又醒過來,可是再怎麼痛,她都沒有叫喊一聲。
終于将傷口包紮好,少年洗幹淨雙手,疲憊地坐在腳踏上。
翠容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敢問公子尊名?”
天光熹微,月牙兒挂在樹梢,露出鴨蛋青的色彩。
少年捏了捏酸痛的脖頸:“我叫,阿寶。”
“如珍似寶,公子家裡人一定很在意你。”
阿寶哼笑一聲,并不搭話。
翠容仰面躺着,她本已決意赴死的。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她早就做好準備的。
隻是沒有想到,在死之前,她給一個客人彈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客人談吐不俗,也沒想冒犯她。
更沒想到,這個客人救了她的命。
“為什麼救我?”翠容喃喃道。
阿寶沒有回答她,自顧自坐在腳踏上睡着了。
——
呈州,幽影堂。
劍客一劍削掉檀木牌匾:“我最後問一遍,南華宗少主是不是被你們挾持了?”
堂主站立于黑暗中:“這是這段時間第幾個來鬧事的?”
旁邊的下屬答道:“南華宗遣人來了五次,這個是第六次。”
堂主“啧”了一聲:“掙點錢還真不容易。”
一炷香時間過後,眼睜睜看着那劍客突破防衛,堂主有些坐不住了:“告訴他,那姑娘不在我們這裡,與我幽影堂無關。他若再來,格殺勿論。”
弟子飛身去告知劍客。
劍客來者不善,但是還算好說話,見有人來,便停下長劍:“她在哪裡?”
弟子答了幾句。
片刻後,那劍客幾個躍身,消失在黑夜中。
弟子飛回堂主身邊:“堂主,咱們這算不算違反堂規?”
幽影堂,拿人錢财,與人消災,絕不透露雇主信息。
堂主伸了個懶腰:“那人武功高強,沒必要拼上大家的性命去攔他。再說,雇主本來就是那姑娘。”
幽影堂的那筆生意,本來就是同失蹤的南華宗少主做的。
陳十八站在一株梧桐樹上。
今夜明月光照,他卻不知該往何處去。
那日聽聞衛姜與衛靈成親,他本想去看一看,無意中卻得知南華宗出了事。
南華宗雖然刻意壓着,但陳十八上下找了一圈,立刻發現是衛姜不見了。
衛姜是被人挾持的。
南華宗屢次三番與幽影堂交涉,想必同幽影堂脫不了幹系。
陳十八連日趕到呈州,一連攻破幽影堂的防線,最後得到的答案是,衛姜不在幽影堂。
幽影堂的人怕麻煩,又不能破壞規矩,隻說他要找衛姜,需得北上。
陳十八望着茫茫荒野,從呈州出發向北,大至有五條路,依次找下去,不知多久才能找到衛姜。
不管怎樣,總是要找的。
陳十八深吸一口氣,縱身向其中一條路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