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宮。
作為景州第一大門派,自大瀚立朝以來,望月宮就在商山紮根,以租賃田産、經營店鋪為生。因着百年來并無天災人禍,是以望月宮人過得十分滋潤,還收養了不少從其他地界來的流民。
這一屆的大弟子就是其中一個。
沒心沒肺,無憂無慮,讓宮主拿不出手的關門大弟子——紀太白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不知天昏地暗,嘴角還有一絲可疑的水迹。
屋外的敲門聲持續許久,紀太白無動于衷。
少女推開窗戶,從樹上折斷一根樹枝,不偏不倚,将樹枝怼到紀太白臉上。
樹葉兒在臉上撓來撓去,睡夢裡,自家的貓咪正用尾巴撓自己癢癢。
紀太白驚喜地笑了:“肥波,你也跟着我穿越了?太好了,我想死你了!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這裡可沒有肯德基,你得跟我過苦日子了!”
肥波的尾巴越掃越快,紀太白癢得不行。
“壞貓,不許撓我,去抓貓抓闆去!”
肥波不聽,粗尾巴在他臉上掃來掃去。
“阿嚏!”
紀太白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從美夢中驚醒。
他哆嗦了一下,随後看向窗外。
少女嘿嘿一笑,折身躲開。
紀太白一躍而起:“李竹隐!我都要吃到肯德基了,你把我弄醒了,我要打死你——!”
紀太白跳到窗台上,竹隐卻先他一步,輕盈地落到一旁的合歡樹上。
少女穿着潔白的羅裙,衣袂飄飄,眉間一點紅痣,簡直如同一個小觀音,隻是說出來的話沒那麼悲憫:“大師兄,吃什麼烤雞啊,今兒個門店裡又來了幾個貴客,出手闊綽,咱們下山去吃點好的!”
紀太白來了興趣:“我的雲間民宿來客人了?他們出多少錢?”
竹隐比出五個手指頭。
“五兩?”紀太白眼睛發光。
竹隐莞爾一笑,唇邊揚起一朵小梨渦:“五百兩,銀票。”
“五百兩?!”紀太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什麼人這麼有錢?”
竹隐側頭,頭上的珠钗映照出柔潤的光芒:“大師兄你不是說過了嗎,隻要出錢,不問來處,不問去向,保護客人周全。”
紀太白摸着下巴沉吟:“出得起這麼高的價錢,想必惹的事兒也挺大,客人準備住多久?這幾日我先守着,等他們離開了,咱們兄妹再下山好好吃喝玩樂。”
竹隐掰了掰手指頭:“客人隻住三天。”
三天,五百兩,是筆劃算買賣。
紀太白回屋取了長劍,朝竹隐眨眼:“别跟師父說,掙了錢,咱倆二八分成。”
竹隐拇指與食指捏在一起:“收到。”
紀太白禦起輕功,朝山下飛奔而去。
雖然在望月宮住了很多年,師父對他也挺好的,但是紀太白心裡一直有一個經商夢。
這些年靠走镖掙了些零花錢,紀太白試過開奶茶店,快遞驿站,美容院,最終都賠得血本無歸,隻有這家民宿還在苟延殘喘。
但紀太白一直笃定,在這個重農抑商的封建時代,他就是商界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天不生我紀太白,商界萬古如長夜啊!
雲間民宿就在商山主峰的山腳,紀太白抱着劍坐在樹上,遠遠地查看民宿的情況。
客人有三個,隻有其中一個男子偶爾出來。
附近沒有異常,不見追兵,也未看到什麼埋伏,應當是筆簡單生意。
坐了半刻紀太白就覺得無聊,他打了個哈欠,拔出腰間小刀,砍斷一截樹枝,準備削個小兔子玩兒。
這把小刀是紀柯羽送的,非常鋒利,吹毛斷發,很容易在木材上雕刻形狀。
紀太白玩得起勁,刻完一隻小兔子,還準備雕刻一隻叮當貓。
——
陳十八打來一盆熱水,将染血的帕子洗淨,然後搭在晾衣服的竹竿上。
門扉“吱呀”作響,阿寶推門出來。
陳十八接過她手裡的水盆和帕子:“翠容傷口怎麼樣了?”
阿寶清洗雙手:“還好,那草藥有點作用,看起來已經不流毒血了。”
陳十八把阿寶拿出來的帕子同樣洗幹淨,抖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地挂起來。
阿寶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笑得露出一顆小虎牙:“你幹活倒是細緻,怪不得我洗得帕子都皺巴巴的,原來要抖開。”
陳十八耳尖微紅:“日後有什麼活,叫我做就是。”
阿寶這麼一誇,陳十八心裡高興,立刻想把屋裡的行李包裹全部清洗一遍。
“哎,你等等。”
阿寶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口。
陳十八一愣,手不自覺發抖:“怎……怎麼了?”
阿寶捏住他的手腕,将手掌翻過來:“你手怎麼了?”
掌心一道傷口,已是半愈合的狀态,透着紫紅的顔色。
陳十八微微蜷起手指,試圖擋一下,阿寶卻掰開他的指頭細細查看:“怎麼感覺裡面有刺呢?痛不痛呀?”
被她抓着手,陳十八感覺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地豎起來,他有些害怕地想撤回手:“不痛的……”
“放藥了沒有?天氣熱,傷口容易化膿。”
陳十八隻想讓阿寶松開手,慌不擇言地撒謊:“放了,放了的。”
阿寶卻不放手:“要不給你包紮一下,不行,包紮了你不方便拿劍。”
她絮叨着,陳十八不敢擅自撤回自己的手,就任憑她抓着,腦袋轉來轉去,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阿寶。
眸光流轉,匆匆掠過這一片山林。
山色蒼翠,在那綠色深處,突兀地出現一點白色。
山上怎麼會有白色的東西呢?看着也不像石頭。
有人埋伏在山上。
身體的反應比腦子更快,陳十八反手将阿寶拉到身後,左手握住劍柄,眼睛裡殺意騰騰。
阿寶還沒反應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了?”
睫羽低垂,回過身去,陳十八掩蓋住通身的殺氣:“山上好像有人,我去看看,你跟翠容呆在屋子裡,别出來。”
阿寶望向綠意翻湧的青山:“果真嗎?我什麼都看不到诶。”
陳十八放輕語氣:“也可能是我看錯了,但是我去探一下,這樣放心些。”
“好。”
阿寶乖乖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