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太白和李竹隐蹲在山門吃燒雞,兩人啃得油光滿面。
吃肉間隙,李竹隐還惦記紀柯羽:“咱們不叫二師兄,他會不會不高興啊?”
“二師兄?二師兄豬八戒是吃素的~”
紀太白吃得快,在溪水旁洗手:“今天買的雞太油膩,要是有皂角就好了,洗得幹淨些。”
竹隐不滿:“哇,大師兄你可真挑剔,我跟那店家讨價還價了好一會,才買到這麼肥的燒雞诶!”
紀太白安撫地拍拍她的後背:“安了安了,明天換我去,我去給你買冰糖葫蘆。”
李竹隐扭頭看自己後背:“大師兄,你是不是把油擦在我背上了?”
“沒有,是你的錯覺。”
紀太白跑遠了,身後隐隐約約飄來肉香味。
竹隐在心裡暗罵,為了維持不可亵渎、仙氣飄飄的形象,她每天晚上都要花一個時辰的時間來洗衣服,這狗東西一下子給弄髒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抓起地上的佩劍追過去:“大師兄等等我——”
紀太白哪能讓她抓到,一溜煙跑進竹林裡。
竹隐與他鬥智鬥勇這麼些年,自然知道如何制服他,她施展輕功,足尖輕點竹葉。
紀太白邊跑邊回頭,猝不及防看到竹隐:“你耍賴!不許用輕功!”
竹隐可管不了這麼多,直直追上去。
紀太白鑽進林子裡亂竄,竹隐眯眼尋找他的蹤迹。
紀太白本就不是天賦異禀,他的走位在竹隐看來就如小孩瞎跑一般。
竹隐隻逗他:“大師兄,我可追上來了哦,你若再不跑快些,就會被我打得很慘的……”
紀太白抱頭鼠竄,過了良久,忽然感覺身後有些過于安靜。
他蹲在樹後向外張望,隻見竹隐立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上,也不知在看什麼,神色凝重。
紀太白不是傻子,見竹隐如此認真的神色,雖懷疑是她在故意引他過去,卻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蹑手蹑腳地走過去,竹隐垂首看到他,衣角輕擺,無聲地落在地面。
“怎麼了?”紀太白小聲問。
竹隐指向山下:“那一隊人馬……好像來者不善。”
山下黃沙滾滾,官道盡頭,一隊人馬漸漸靠近。
兩人是偷跑下山,竹隐身上還帶了佩劍,紀太白則是兩手空空。
竹隐摸了摸自己身上,随後期待地看向紀太白:“大師兄,你帶暗嘯沒有?”
暗嘯是望月宮的信物,隻要吹響這個東西,方圓十裡的弟子都能聽到。
紀太白總算靠譜了一次,他從懷裡掏出彎月形狀的暗嘯,手忙腳亂地遞給竹隐:“喏,幸好我一直帶着的。”
竹隐嫌棄地接過暗嘯:“你沒有嘴對嘴吹過吧?”
紀太白否認:“才沒有,我來宮門這麼多年了,還沒有用過暗嘯呢!”
竹隐用袖口擦了擦暗嘯,輕拍紀太白的後背,順便把指縫間的油擦上去:“我在這裡觀察情況,你先回宮門,聽到暗嘯聲的話,就趕緊知會大家迎敵。”
“這怎麼行?你輕功比我好,你回去報信。”
竹隐不耐煩地拔出佩劍:“讓你去你就去,你連武器都沒帶,一會兒來個敵人你都沒辦法還擊。”
她說得有理,隻是紀太白隐約有不祥的預感,不敢丢下她先走,他躊躇着,希望那些人不是針對望月宮而來的。
竹隐隻顧着看南方,紀太白的耳朵卻捕捉到另一個方向的動靜,他回頭看去。
鐵蹄震動,旌旗飄動。
北方的天際,官道上蜿蜒着另一隊人馬,穿着铠甲的軍隊,他們步伐整齊而快,像遊水的魚,斜照的日光照耀鐵衣,宛如魚的鱗片開合。
為首的似乎是一位将官,青色的旗幟随風獵獵作響,上書一個大字——“伏”。
铠甲撞擊的聲音此起彼伏,像一層墜落的浪花,隐沒于大海之中。
在景州生活了這麼些年,紀太白也不是吃幹飯的,他很快認了出來,呢喃道:“南伏衛……”
竹隐也注意到身後的動靜,她回身看去,目光觸及那黑壓壓的隊伍,瞳孔急劇放大,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官家,那是官家的人……”
宗門勢力再大,武功再高,也不過數千人,而官家是一國之力,尋常時候,望月宮根本不會觸官家的黴頭,繳納稅賦,編戶齊民,素來都是十分聽話的。
兩人見到有官家隊伍經過,看起來陣仗不小,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蹲在山石上靜觀其變。
很快,兩支隊伍幾乎要碰面了。
正在這時,南方的那支隊伍率先撤到路邊,給軍隊讓出了道路。
公孫茜玉下了馬,低垂着眉眼,等待軍隊路過。
馬蹄掀起陣陣黃沙打在她的身上,她面不改色。
隻是望着軍隊漸漸遠去的影子,她的眸子中添了幾分晦暗。
公孫浮圖按住她的肩:“玉兒,人在江湖,總是要低頭的。”
公孫茜玉輕輕掃去身上灰塵,不在意地笑笑:“爹爹,我們走吧。”
見到軍隊直直向南邊的方向去了,竹隐和紀太白都松了口氣。
“我最讨厭和官家打交道了。”
紀太白用手肘碰竹隐:“你才十五歲,怎麼就和官家打過交道?”
竹隐沒有回答,隻是伸了個懶腰:“咱們回山上吧。”
晨鐘暮鼓,這時候傳來一陣鼓聲,響徹山谷,返巢的鳥兒叽叽喳喳地叫起來,餘音繞梁。
紀太白忽然拉住竹隐的袖子:“等等,那群人……是不是也想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