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太白劍鋒直指男子:“你放肆!我師父的名諱也是你可以叫的?!”
男子輕搖羽扇,露出半邊面容:“不自量力。”
說罷,他眼睛微眯,似乎就要對兩人動手,劍拔弩張時,一道身影掠過長空,落在兩人身前。
李長仙語調輕柔:“蓮閣主,弟子年幼,你何必與他們計較。”
“師父!”
李長仙唇角帶笑,眼眸卻冰冷:“公孫掌門與蓮閣主氣勢洶洶地來到商山,是要對我望月宮做什麼?”
蓮鬼生搖着羽扇,口吻倒是緩和下來了:“李宮主言重了,我們不是要做什麼,隻是尋人。”
李長仙一揮長袖,負手而立:“偌大的商山,綿延數百裡,誰又知曉一個人藏在哪裡?難道,您二位帶着這麼點人就要搜山嗎?”
蓮鬼生拱手,口氣越發謙和:“自然不必勞煩宮主,隻是借貴地尋人。畢竟那《神夢劍譜》是先師所贈,在下不敢不找回來。”
“你怎麼知道你家的劍譜與虛陽門的燕山是被同一人盜走的?”
蓮鬼生笑得無賴:“就是他偷走的,何止這兩件寶物啊,觀潮山莊的湟極劍,蒼焰谷的日月輝,都被陳十八偷走了。”
饒是李長仙見慣了武林詭谲,也被蓮鬼生的無恥給震驚了。
陳十八什麼都沒有做,卻被扣上了這麼多頂帽子,不知有多少個門派等着追殺他。
李長仙不欲與他糾纏,冷聲道:“我不知道陳十八在哪裡,要找人的話,閣主與掌門請自便。”
說罷,她轉身拉住兩個徒弟準備上山。
蓮鬼生陰測測道:“千秋閣一直研究毒術與蠱蟲,近來頗有成效。”
腳步一頓,李長仙回頭看他:“閣主何意?”
蓮鬼生緩緩放下扇子:“李宮主你内力深厚,武功高強,自然對我們這些不入流的毒術嗤之以鼻。隻是剛剛,我來的時候,腰間的荷包散開了,你的那兩個小徒弟,可能中了毒哦。”
心髒猛地縮緊,李長仙一把捏住竹隐的手腕。
孩子臉色沒問題,隻是脈象如雀啄,的确是中毒之兆。
再看紀太白,他内力不如竹隐,此時嘴唇已經微微發青,脈象更是淩亂。
她咬緊牙關,面上不露驚慌:“蓮閣主無心之失,這倒也罷了,隻要拿出解藥來,你我兩家還是毫無芥蒂。”
蓮鬼生不看她,自顧自梳理羽扇上的毛:“找不回劍譜,我心亂如麻,調配不出解藥。”
賤人!下作!無恥!
這狗東西認定陳十八就藏在望月宮裡,拿徒兒來威脅她,簡直無恥之極!她豈能被這等小人挾持,宮門中珍寶無數,定能救兩個徒兒。
這樣想着,李長仙将竹隐摟進懷裡,又扶住紀太白:“既然如此,千秋閣就是刻意與我望月宮為敵,那就請自便吧!”
眼見着她帶着兩個弟子離開,公孫浮圖發話道:“蓮閣主,若此時調制解藥,或許還能救……”
蓮鬼生瞥了公孫浮圖一眼,眉梢滿是不屑:“公孫掌門大義,所以遲遲找不到陳十八的蹤迹,這個惡人就由我來做吧。隻是到時候抓到人,燕山歸誰,就各憑本事。”
劍譜丢失是假,搶奪燕山是真,他從淮州千裡迢迢來到此處,可不是為其他人做嫁衣的。
蓮鬼生不再理會公孫家的人,飛身離去,也不知去了哪裡。
公孫茜玉眯了眯眼:“爹爹,這蓮閣主下手狠辣,不可深交。”
公孫浮圖但笑不語。
是啊,出手狠辣,他還要靠蓮鬼生引出陳十八呢。
夜色降臨,茫茫無垠的商山陷入黑暗之中。
蓮鬼生孤身一人從淮州而來,夤夜趕路,本就疲憊,他素來又是金尊玉貴的,絕不肯在荒野就寝。
他原想進了景州城,在銷金窟裡逍遙一番,又怕李長仙就範,透露陳十八下落,讓公孫浮圖搶先,于是勉強尋了一戶人家住宿。
農舍狹小,一推門,一股草藥味撲面而來。
蓮鬼生用扇子遮面,嫌惡地蹙了蹙眉。院裡無人,他敲了敲門,無人應答。
正欲離開,忽然聽到一陣拖沓的腳步聲。
蓮鬼生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等主人出來。
老人從屋後緩緩走出,一擡頭見到門口站着一個花枝招展的男人,表情愣了愣,并沒有很驚訝,隻問道:“公子要做什麼?”
“我要借宿,你這兒有空房間嗎?”
老人搖頭:“老頭子我一個人住,并沒有空的廂房,公子往别處去吧。”
蓮鬼生也不願和老人共處一室,毫不猶豫地走向旁邊的人家。
今夜晚風倒是和煦,帶着白日的熱氣,暖融融的,吹得人都要醉了。一叢叢的螢火蟲在野草間飛舞,散發着淡淡的綠光。
餘龍吟坐在台階上,靜靜地仰望着湛藍的夜空。
今夜月色極美。
晚風帶來男子的聲音:“小姑娘,我在你家住是你們的福氣,你們還敢趕我走?”
随後就是杏丫頭求饒的話語:“是我妹妹不懂事,公子不要跟她計較,您請進。”
男子這才哼了一聲:“算你識相,去,給我做點吃的來。”
餘龍吟用粗糙蒼老的手撚起一隻螞蟻,在心裡慢慢回憶那些人。
穿得如此張揚,又是驕矜的性子,一口南方口音,倒是與千秋閣閣主一脈相承。
隻是歲月不饒人,他所認識的千秋閣主,是一位女子。
而且,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