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有備而來,知道他擅長用毒,特意蒙住口鼻,避免中毒。
陳十八拔出一把匕首,掀起衣角慢悠悠地擦拭:“那毒不會讓你死,但是會讓你内力盡失,武功全無,你若不想變成一個廢人,就把解藥給我。”
聽到陳十八的話,蓮鬼生慌了:“解藥?什麼解藥,我沒給你下過毒!”
說着說着,他意識到什麼,眼球轉動:“你是為了望月宮那兩個弟子……你和李長仙果然狼狽為奸!”
聞言,陳十八擡起黑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蓮鬼生:“再多嘴,我就劃花你的臉。”
宛如被扼住脖子,蓮鬼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最愛惜的除了自身毒術,就是這張漂亮的皮囊,偏偏陳十八用這兩樣來威脅他,讓他不得不投鼠忌器。
陳十八站起身,手指翻飛,指間匕首寒光閃動:“想好了嗎,給解藥,還是武功被廢?”
蓮鬼生凝視着他碎發下的眼睛:“給你解藥,你就會給我解藥?”
陳十八回以一聲嗤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确實能聽到聲線震動。
蓮鬼生不明所以:“你笑什麼?你不想救人了?”
陳十八收斂笑意,眼眸裡面是凜冽寒意:“你憑什麼以為,你有和我讨價還價的資格?”
“就憑那兩個弟子的性命還捏在我手裡……”
話音未落,陳十八猛地出手捏住蓮鬼生的脖頸,拇指正壓在傷口上,痛得他渾身一震,卻無法動彈分毫。
陳十八惡狠狠地盯着蓮鬼生,他的一番話勾起他心裡最隐秘的擔憂,這群人對他做什麼都可以,要打要殺他并不害怕,他最怕的,是連累旁人。
胸腔窒息,蓮鬼生死死地盯着陳十八,面上浮起青黑的顔色。
陳十八不為所動,像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想死?”
“不……”
看蓮鬼生支撐不住,陳十八才松開手,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氣,眼裡不再是狂妄,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陳十八将指尖的血抹在蓮鬼生的袖上,他的聲音裡充斥着厭惡:“是你們苦苦相逼,是你們颠倒黑白,是你們善惡不分,如今你還要牽連無辜之人!我告訴你,今日你若拿來解藥救了他們,我就放過你。你若敢動歪心思,又下其他毒藥,天涯海角,我都會追殺你,挑斷你的筋脈,砍斷你的手足,讓你像蛆蟲一樣爬行,生不如死!”
他語速快,目光狠,說話時斬釘截鐵,帶着果斷決絕,蓮鬼生被吓住了。
注意到他畏懼的眼神,陳十八繼續道:“或者,你現在要試試嗎?”
他晃了晃手裡的匕首。
汗毛緩緩立起,巨大的恐懼籠罩心頭。
蓮鬼生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他今年才二十,是千秋閣最年輕的閣主,他的武功在閣内獨樹一幟,毒術僅次于母親。
這樣的他被陳十八轄制得無法動彈,以後也未必能勝過眼前的人。
想想陳十八描述的情景,自己在大雪紛飛的街頭艱難,遭人嫌棄打罵,母親見了也不認識,隻說把這髒兮兮的乞丐丢開,蓮鬼生眼底浮起淚光。
他不要變成一個廢人,他可是千秋閣的閣主,金尊玉貴的主子。
陳十八看着他眼裡湧出淚珠,愣了一下,眼見蓮鬼生哽咽道:“我……我給他們下的是軟筋散……根本死不了人……你别殺我,不然我娘不會放過你的……”
“解藥在哪裡?”
蓮鬼生被定住,眼淚橫流,自己也無法擦拭:“在……在白色那個香囊裡……”
蓮鬼生腰間挂着五六個花裡胡哨的香囊,陳十八摘下白色香囊,從裡面取出一個小玉瓶,裡面滿滿的都是藥丸,他把藥丸舉到蓮鬼生眼前:“都是解藥嗎?”
蓮鬼生“嗯”了一聲,陳十八果斷往他嘴裡又塞了幾顆。
見陳十八不相信自己,蓮鬼生終究還是克制不住,哭得肝腸寸斷。
“嗚嗚……這個就是解藥啊……”
陳十八側目看他,手指輕點,給他解開點穴。
蓮鬼生膝蓋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拿到解藥,陳十八準備離開這裡,蓮鬼生在身後呼喚:“陳十八,不許走!解藥給我!”
陳十八看也沒看他:“那不是毒藥,你可自行離去。”
蓮鬼生見他出手狠辣,哪裡會相信他,下半身趴在地上,雙手努力地伸向夜空:“不要!陳十八,你回來——”
凄厲的喊叫淹沒在夏夜的蟲鳴裡,春桃睡得不太安穩,餘龍吟關上木窗,坐在床邊,輕輕給兩個女孩搖扇子。
好一個英雄出少年,竟能将千秋閣閣主玩弄于股掌之間,這個少年郎真是了不得。
等到兩個女孩睡熟了,餘龍吟坐在門檻上小憩。
晚風吹起他花白的胡須,月亮走得很慢很慢。
天階夜色涼如水,卧看牽牛織女星,今夜月明,做什麼都方便。
——
陳十八連夜趕到望月宮,此時已是午夜,幾座屋子燈火通明。
猶豫一瞬,陳十八輕輕敲門。
裡面原先有人語聲,聽到敲門,齊齊停下,有人問:“門外何人?”
“陳十八。”
屋内的人很快打開門,是一個模樣清朗的男弟子:“陳公子,請進。”
陳十八認出這張臉,這是望月宮關門弟子紀柯羽,那年在試劍會交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