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四下寂靜,隻有火焰燃燒的噼裡啪啦聲響。
衛姜表情淡然,就好像她剛才并沒有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
衛無涯神色陰冷,猶如一隻秃鹫,周身散發着令人膽寒的氣息:“阿姜,既然你已經明白,我就留你不得了。”
“衛無涯,你殺了我,你也會死的。”
衛無涯的瞳孔微微收縮,然而,他臉上并沒有流露出任何恐懼,他依舊鎮定自若:“阿姜,陛下不會知道,你來過天都。”
她的話威脅不到他,如此看來,衛無涯身後果真有人。
可是,能為她報仇的,并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啊。
長劍劃破夜空,衛靈沒有再阻止,看來他也是知曉内情的。
衛無涯的劍很快。
快到衛姜隻看到一道寒光。
她閉上眼睛,心道,這就結束了嗎?
千裡迢迢來到天都,其實隻是想當面問那個人一句話,陛下,倘若她隻是一個藥人,又何必金尊玉貴地養着,還給她封号?
僅僅是因為愧疚嗎?
長劍遲遲沒有落下。
衛姜睜開眼,她感覺到地面在震動,卻分不清那是不是因為火災而生出的幻覺。
很快她就明白,那不是幻覺,一股磅礴之氣滾滾而來,一瞬間就鋪滿整個小院。
在那一刹那,衛姜感受到強大的内力。
夜色裹挾着火焰的聲音,排山倒海、勢不可擋。
衛姜緩緩擡起頭,看向身前的背影。
他的後腦系着飄帶,因為熱流,飄帶如風中蝴蝶一般飛揚。
他微微側臉,眼睛上竟然是蒙着布的。
聰明的少年,他怕傷了她,索性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對于陳十八而言,視力并不是殺人的必要條件。在鹿山時,他常常蒙着眼睛,在山林中獵殺野獸,哪怕在全部黑暗的環境裡,他也能做到聽聲辨位。
衛姜并不懷疑他的能力,她開口:“陳十八,殺了那個年輕的,活捉那個年紀大的。”
她就那樣發号施令,帶着與生俱來的威嚴。
陳十八拔出竹隐的佩劍,擋住衛無涯和衛靈:“領命。”
衛姜頭也不回地朝東廂房跑去,火場的溫度越來越高,她已經感覺到頭暈目眩。
紀太白暈倒了,翠容縮在他身邊。
看見衛姜跑來,她的眼眸裡閃爍着水光。
衛姜欲言又止,剛想說些什麼,翠容一把拉住她的手:“阿寶!我在這裡守着太白,你去看看柯羽公子!”
她本能地在害怕,可是她并不怕阿寶。
衛姜也沒有時間去考慮翠容是否聽到剛才的話,她拍拍翠容的肩:“堅持住!我馬上來!”
陳十八有意引着衛氏父子遠離昏迷的紀柯羽,以免他們挾持他作為人質。
衛無涯自然清楚他的意圖,幾次要抓紀柯羽,卻都被密不透風的金光劍法擋了回去。
衛姜就地跪下,同樣給紀柯羽擠了血,此時情況緊急,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使勁掐他的人中,又左右開弓扇他的嘴巴,終于把他弄醒。
他雖然身受重傷,到底底子要強很多,一見衛姜,立刻起身:“阿寶姑娘,你沒事吧?”
衛姜搖頭:“我沒事,陳十八來了,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裡!”
另一邊翠容如法炮制,也把紀太白弄醒了。
陳十八的劍法已臻化境,心法也是純熟無比,衛氏父子抵擋不過,隻能另辟蹊徑。
“啪——”
一聲脆響,斷劍嗡鳴,竹隐的佩劍斷了。
衛靈趁機從斜刺出,陳十八隻能被動防禦。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身後突然傳來翠容急切的呼喊:“陳十八,接住!
循着她的聲音,陳十八一躍而起,接過兩柄長劍。
他手腕微抖,劍身出鞘,一把深藍,一把寒光。
衛無涯與衛靈的臉色都變了,他們對視一眼,彼此明白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衛靈率先出擊,可是拿到燕山和烏湛的陳十八又豈是他能敵得過的?
陳十八記得衛姜的囑咐,招招緻命,衛靈節節敗退。
一招暴雨梨花,劍勢如梨花綻放,密而不亂,直刺向衛靈的咽喉。
“靈兒,後退!”
随着衛無涯一聲暴喝,燕山刺進他的左胸。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陳十八,嘴裡還在催促衛靈離開:“靈兒!快走,别管我!快走——”
衛姜站起身,她平靜地看着衛靈。
衛靈的身體已經傾向一旁的院牆,可是臉還是朝向他的父親。
他想逃,卻又抛不下父親就這麼離開。
陳十八蹙起眉頭,他隻看得到人影晃動,看不到衛無涯猙獰的表情。
他想拔出燕山,卻發現衛無涯竟徒手握住鋒利的劍刃,嘴裡發出野獸瀕死般的哀嚎:“靈兒——走啊——走——”
衛靈後退幾步,轉身翻上着火的院牆。
聽到他要跑,陳十八踢起地上的斷劍,可惜蒙住眼睛,準頭差了一點,隻刺中了他的大腿。
衛靈身形一滞,可還是頑強地逃走了。
衛靈鐵了心要跑,陳十八正欲追上,衛無涯又以命相攔。
衛姜大聲道:“别管衛靈了!打暈衛無涯,我們快跑!”